姐妹几个人在潇湘馆坐了一回,说了一回,因说到燕窝之事,探春惜春自然是气恼至极,连迎春脸上都现出几分怫然。黛玉纵使心性再淡然,想起此事,心中难免仍有几丝抑郁:自己,可是从未想过要害人的。她们将那燕窝洋糖给自己时,心内到底是如何想的?
黛玉微微怔了一回,又听探春说道:“如今,也无须顾及什么脸面了,索性把话说开了,一了百了。不然,她见宝玉回来,又做起她的春秋大梦呢!什么‘金玉良缘’?宝玉的玉乃是通灵宝玉,她的金是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金锁,大街上的金铺内随意打造,有什么稀奇?这样就可以金配玉了?那有金的姑娘数不胜数,都可以当宝二奶奶了?实在可笑!”
惜春接口道:“三姐姐说的对极。那年她们来京,明面上说是待选,可依着她家身份地位,怎进得了皇家的大门?左不过是商量好了,待选是假,联姻是真呢。今儿不知二哥哥会不会去看她,若我是他,定是不会去的。不过我看他的模样,也是不情愿的。他如今回家来,也不知心内作何打算。想来家里也不敢再贸然逼他结什么‘金玉良缘’了,不然,他再离家出走一次,真当了和尚,可怎么好呢?”
说得大家不禁又笑起来。黛玉不想多谈,便岔开话题,问道:“那日你们请妙师父扶乩,不知那乩判上是如何说的?”
探春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说到此事,倒是奇异得很呢。”
且说那日探春与惜春一同往栊翠庵来找妙玉。刚近庵前,见妙玉一个人,站在还未开花的红梅树底下观望,回头见了她二人,便笑道:“今年天气冷的早,这几树梅花都已含苞待放呢。”又问:“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
探春说道:“我们是为寻人而来的。”
妙玉道:“我这里轻易没有人来,你要找谁?”
惜春道:“并不是到你庵里找人,因为我家二哥哥出门走了,没处找寻,要烦你扶乩呢。”一面把缘由说明。妙玉听说,凝神片刻,便让二人进庵,径至自己房里坐下。
妙玉让二人稍等,自己命一个小尼当副手,设好乩坛,诸事停妥。妙玉向炉内添了香,虔诚祷告,和小尼左右站立分持。少顷,沙盘内龙飞凤舞显出一个个字来,妙玉随看随记。乩停,妙玉又命那小尼执笔,在纸上提笔写就,自己从头念了一遍,暗暗点头。
探春便问:“乩判上说的什么?”
妙玉把字贴儿递与探春,惜春也过来同看,念道:“青埂峰下倚孤松,入我门来一笑逢。邯郸未醒黄粱梦,翻覆情缘转眼中。”
探春看毕,便一手放在桌上道:“我不懂,还请妙师父详解。”
妙玉道:“仙机玄奥,委实难解。我只可告知你们不必担心,宝二爷不久就回来。”
惜春问道:“不知那青埂峰所处何地?”
妙玉道:“乃是大荒山上。”
“大荒山……”惜春怔了一怔,说道:“想必也是一处渺茫难寻之地罢。”
妙玉却只是微微一笑,不语。
探春便说道:“不论如何,且把妙师父的话告知了老太太和夫人,让她们放宽心,其他事等等再看罢。”
三人又坐了一回,各自散去。
探春和惜春来到贾母处,回明宝玉已有消息,现在大荒山青埂峰修行的话。
王夫人黯然落泪道:“这个孽障,为什么这样糊涂?竟走了这条路了?”
李纨安慰道:“既是有这个所在,不如打听确实了,叫人找到那里去,自然也找着了。”
贾母却是摇头,道:“这个地名,想来也是一句渺茫的话,找也白去找。他要来,自会回来。”一时众人各有所思。
探春一径说完此事,对黛玉笑道:“林姐姐,你说奇异不奇异?原来,栊翠庵里,真有个活神仙呢。可叹我从前总觉她性情乖僻,其实她只是不染俗尘而已。”
迎春微笑道:“倒是四妹妹和妙师父走得近些。”
黛玉便问惜春道:“你和妙师父性子很相投么?”
惜春道:“也不过是在一处下几盘棋,谈些佛经罢了。”
黛玉拉了她的手,说道:“小孩子家,谈什么佛经,倒失了小孩子该有的心性了。明儿我回家去,你也到我家去玩几日,免得总闷在家里,胡想些事情。”
惜春一脸喜色:“姐姐真乃我的知己也!”便将头往黛玉肩上一靠。
探春笑道:“姐姐就只疼小的,我们这大的和不大不小的,就没人疼了。”
黛玉拍了她一下,笑道:“何曾不疼你了?明日你和二姐姐都和我一同家去,可好?”
迎春问道:“是冰清山庄么?还是你婶母的家里?”
黛玉狡黠一笑:“实则一处。”
探春怔了怔,忽笑起来,道:“我就知道,林姐姐哪里来的亲戚!真真你最会捉弄人的。”
惜春亦是嘻嘻笑着,对黛玉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真喜欢山庄的风景,还有那片果园,此时早已果实累累了罢,真想现在便过去瞧瞧。”
迎春说道:“的确,那样怡然自得,真让人心境澄明呢。”
黛玉微微一笑,心道:“还有一个稀客,要让你们见见呢。”
正说着话,只见鸳鸯走来笑道:“找了一圈,猜到你们在这里。老太太叫呢,姑娘们快随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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