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总是萦绕不散，来来往往的穿着白大褂和病号服的病人，偶尔还能看到红着眼睛的病人家属从病房出来。
这一切他都不陌生。今天就和以往一样，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
到了查房的时间，他从办公室出来，刚好碰到过来找他的楚素素。女孩正和同事道别，走到他身边。
“要去查房吗？”女孩笑着塞了一块巧克力在他口袋，“我也要去，一起。”
他笑:“你不是说，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
“现在没关系了。”她也笑，和他并肩走，“反正我们快结婚了，大家总会知道的。”
他们一路走来很顺利，从高中到工作，他从不怀疑他会牵着她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然而在听到“结婚”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心尖一颤。
喉头滚了下，他重复道:“嗯，结婚。”
她瞅他，嘲笑:“程星昱同学，你这样子看起来真傻。”
电梯停在十六楼，门打开。出电梯前，她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晚上跟我回家？”
他一手按着电梯门，等她出去，才笑答了一句:“待会儿在十六楼等我，我和你一起下去。”
她应了，电梯门在眼前关闭。
有人在等，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从二十三楼下来时，正好看到她站在走廊里和一位病人家属说话。
女孩侧颜柔和，脸上依然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眼里的目光温柔而耐心。她微微偏头，认真听对面女士的抱怨，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岁月修饰后，他的素素要比初识得时候更加有魅力。
他想，快步走向她:“素素。”
女孩侧头看了他一眼，和病人家属低声说了一句话，转身向她走来。
她走了两步，头顶的通风口的铁条突然脱落，对准女孩砸下。
温热的液体飞溅，有几滴落在他的眼睛上，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是各种声线的尖叫声。
他想，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梦里吧……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鲜血的温度。
他睁开眼睛，踉踉跄跄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终于到了她的面前。
她就在眼前，上一刻还是温柔浅笑的模样，转瞬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死亡。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他良久未动，随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做梦了啊。是做梦吗？
他一愣，忽然疯了般扯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拨通了乱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忙音“嘟，嘟”响了很久，直到挂断，没有人接。他不死心地重拨，这次很快被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只有绵长的呼吸声传进他的耳朵，让他在瞬间冷静下来。
她没有说话，但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肯定是她。
曾经有一次陪着亲戚家的小孩在网吧开黑，她做噩梦给他打电话。他在键盘声不绝于耳的网吧轻声安慰她，直到她睡着后也没有挂断电话，听着她的呼吸声过了一整晚。
只是听呼吸声，也能认出她。陡然发现，他对她已经熟悉到如此地步。
“星昱。”女声沙沙哑哑，在耳边响起，“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先开口，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乱糟糟一团，忽然察觉到她声音不对劲，他沉声道:“你又抽烟了？”
他自己不抽烟，也不喜欢她抽烟。和他在一起后，她彻底不抽烟了，不过他记得她抽烟以后的声线就像现在这样。
“嗯。”楚素素没有否认，“睡不着，抽了一根。”
他默了片刻，柔声哄她:“以后别抽了。”
她很乖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继续沉默。
无人说话，一片安静，却也没人先挂断电话。
程星昱心口的绞痛更加明显，他抬手按在胸口微微弯下腰，哑声道:“素素，我们……”顿了顿，“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对不对？”
她嗯一声，听不出喜怒。
最后一次了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素素，不见面的话，你会想我吗？”
她回:“会。”
“那就好。”他笑，“我还怕分别久了，你会把我忘了。”
“不会的。”她也笑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嗯。”他换了个姿势，“你现在在哪里？楚家吗？还是四合院？”
“没有。”她含糊地回道，“因为一些私事，现在和我妹妹在楚家的一个度假别墅。”
“你妹妹？”他对她的家人很了解，“表妹吗？”
“喻潇。”她说，“还有她的一些朋友。”
听到喻潇的名字，程星昱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挺好的。”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他说:“那我挂了。”
她道:“好。”
他没有挂断，等了很久，他无奈笑:“我不习惯先挂，你挂吧。”
以前打电话，都是她先挂断。
楚素素也笑了:“程星昱，你真好。”她很认真，“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
她停下。
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什么。”楚素素轻笑道，“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素素。”在挂断电话之前，他急声道，“以后别抽烟了，也别喝酒，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麻烦事要跟家里人商量，别一个人硬扛。”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楚素素没有回话，掐断了电话。
夜风很凉，夜空很高，满天繁星。
站在阳台上的女人握紧手机，慢慢的蹲下身，脸颊埋在膝盖上，无声的呜咽。
……
别墅一楼的客厅，金色的网在灯光下流转着耀眼的光。网里，马首驴身的妖怪拼命蹬着四只蹄子，妄图挣脱束缚。
“这么快就抓住了一个。”喻潇拍拍手，夸赞自己的男友，“宁北珩，你真是料事如神！”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四下看看，和他咬耳朵:“你怎么知道，今晚会头妖怪过来？”
“因为景栀在这里。”宁北珩道，“景栀阳魂强大，但是命星偏暗，容易吸引各种妖魔鬼怪……”
“这就是你带景栀来的原因？”
“我和她不熟。”
喻潇:“……”她还以为，他是为了苏忘尘才约景栀一起来的，原来，是把景栀当饵。
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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