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春闱（中）
时间过的很快, 一晃一个下午过去了, 这是第二天了, 裴知言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题目, 他唯恐出现什么纰漏, 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了好几遍, 实在查不出什么问题了, 嫌有一张的字写的不够漂亮，单独抽出来了，预备好了明日再重新抄一遍。
把所有的笔墨纸砚都放好, 裴知言先打了一壶热水，自己泡了一杯普洱慢慢喝起来。
号房的热水应有尽有，只是这味道不怎么样, 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味儿, 和裴府主子们日常用的山泉水是没法儿比的，不用普洱遮掩一下, 简直喝不下去。
所有的题目都答完了, 裴知言才觉出号房有些难呆, 经过了三天的时间, 差不多所有的举子都是蓬头垢面了, 幸好是冬天, 不然这么窄小的房间塞了那么多人，光是体味汗味就能熏死个人。
说起来，他还算好的, 小考很顺利的过了, 三年前的秋闱是八月初九考的，考完中秋已过，府里还特意在考篮里给他放了一包月饼呢。京城的天气九月已经凉了，还不算太遭罪。最糟糕的是两广两浙的秀才们，九月天还闷热的很，号房里通风不好，又潮又热，简直像蒸笼，时不时有中暑的秀才被抬出来的。
这都是国子监的同学所说的。
但是即使是冬天，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气味也并不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儿，裴知言还好，距离马桶间很远，那些个离得近的举子，意志力要比别人格外强一些才行。
床太窄，空气污浊，穿着袍子还有些冷，裴知言心情不太好，他默默穿上了青绸面的狐狸毛坎肩，第一次有点想家了，更想顾秋水。
慢吞吞喝完一杯茶，裴知言坐起来，懒懒的拿起来瓦罐准备去熬粥，说实在的，粥他也喝够了。
碧梗米再好喝，天天喝也烦啊。
对面的林辉也早早收拾了纸墨笔砚，看向他犹豫了几下，说，“裴兄，不如小弟代劳吧！”
裴知言愣了一下，随机笑了，很高兴的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辉从自己的号房里走出来，来到裴知言这边，很自然的在裴知言的考篮里一番挑拣。
不是他爱听别人说话，因为实在挨的太近，所以昨天就听到了明诚无意间说出的话，这位裴兄看起来就富贵，竟然是相府的公子。
不愧为相府的公子，林辉看到考篮内食物的丰富超乎他的想象，先不说品类，食量足够三四个人吃了。他挑出一包卤牛肉，虽然是冷的，打开后依然香气勾人，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裴兄，小弟准备熬一个牛肉粥可好？”
裴知言点点头。
林辉仔细用热水烫了瓦罐，又把米淘洗干净，把牛肉放进去，裴府的厨房很仔细，牛肉已经切好，每一片纸一样薄。
林辉又找出一包卤香菇，打开放进去了一些。
没多久，一股子肉香，粥香在号房弥漫开来。
很多人都默默咽着口水。
经过一番熬煮，薄薄的牛肉几乎都散开了，与粥化为一体。
裴知言愉快的喝着牛肉香菇粥，泡了面饼子，一连喝了三碗，林辉也喝了一碗，剩下的被明诚抢了去。
隔壁的举子是个大胖子，也穿了一件大毛衣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他这两天早馋得不行了，但毕竟不认识，也不好去讨要。此刻更是，眼看着一大罐粥被分完了，他再也忍不住了，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好主意。
胖子披着貂皮坎肩从号房里走出来，窄窄的过道一下子变得更加局促，他脸上挂着笑，十分客气的对裴知言说，“这位兄台，能否借点东西给我？” 裴知言正悠闲的躺在床上，看了一眼他的大肥脸，有点不太顺眼，就问，“你要借什么？看着你挺富余的！”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小弟扬州徐广才，和林辉兄是同年，小弟想跟裴兄借一下瓦罐用，再管裴兄借点米，借点卤肉！”
裴知言失笑，这人倒挺不客气的，不过，他东西带的多，即使还有六天，吃食也吃不完，就笑着说，“好吧，不过你用完可要给我刷干净啊，用热水烫两遍！”
徐广才点点头，拿了东西乐颠颠的去熬粥了。
这位大兄弟虽然胖，倒还是挺灵活的。裴知言瞅了一眼他的背影，扯嘴笑了笑。
因为有学监走来走去，即使是大家都停了笔墨，也不敢大声交谈，只有离得近的低声交谈几句。
这种环境下，很是需要避嫌的，大家都很自觉的不谈考题，不谈学问，因为来自不同的地方，都说些民土风情，还有就是各地好吃的东西。仿佛这样，就可以解馋。
徐广才倒不笨，之前林辉熬粥的时候他一眼不错的看着，这种粗活儿在家里，即使是他的贴身小厮也不会去做的。他照葫芦画瓢，做出来的粥很不错。
熬好之后，很有礼貌的问裴知言，“裴兄要不要再用点？”裴知言摇摇头，他又转头问林辉，“林兄弟，你要不要再来点？” 林辉犹豫了一下，也摇摇头。
他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面饼，并半包点心，也吃饱了，不过，再喝一碗粥似乎也能喝下。
然而他和许广才虽同为扬州举人，却只能勉强算是点头之交。三年前，他是扬州乡试榜首，自然大多数本地的举子都认识他。对于徐广才，他没什么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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