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非借不能读
我所理解的早晨就是漫画和咖啡，少了任何一样都让人难以忍受。
因为要做的事太多，每天能拿来看漫画的时间很有限，何况放松的选项里还有小说和电影，但分分钟都有新漫问世，不消化掉又不行，于是我给自己定下规矩：早餐前后的一小时拿来看漫画。通常啃掉一本没问题，《杀戮都市》《死神》《彼岸岛》之类“字迹罕至”的类型更是不在话下，每次看心里都充满“我要打十个”的豪情。
由此想起了从前。从前的资源不比现在唾手可得，往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为免寂寞，只好在这个店多住几天。小学时期get的漫画总是不倒背如流不痛快，每天午饭后就缩进书桌与书柜的夹缝中看书，不能更过瘾！更令人欣慰的是，这么懒惰的习惯也没让我发福，没发生过整个人卡在那里出不来的窘况。
某年暑假，我买到一套《哆啦A梦大长篇》，看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也是那个暑假，我的视力一落千丈，看东西有多模糊，看漫画的记忆就有多清晰。
不过熊孩子的零用钱到底有限，做不到喜欢什么就买买买，于是互通有无就很有必要。当时班上有一堆漫画同好，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就变成美好的明天了。不过男生和女生一般很少有交集，看惯了热血战斗少漫的男生，一看到线条柔软爱来爱去的少女漫画就觉得很娘炮，甚至男生自己都会互相嫌弃，为《北斗神拳》的画风到底是美是丑争个不休的，为《足球小将》跟《灌篮高手》到底哪家强愤而开辩的……我那会儿也是个挑食大户，不过偶然间悄悄品尝了《小甜甜》《缎带骑士》等味道不错的少女漫画后，还是有新世界的大门被推开的感觉。
爱漫画的男生中，跟我走得最近的同学名叫番茄。一套《龙珠》，我买了前面他买后面；一套《幽游白书》，我买了中间他买头尾。他推荐我看《龙狼传》，我向他介绍《海盗王子》。我们看漫画，聊漫画，有时候甚至会吹嘘自己已经看过某某漫画的后续，为了不被拆穿还脑洞大开地瞎编了一堆剧情。对于未来果真以编故事维生的我来说，那应该算是最初的修业。
后来，我们这座贫瘠的小镇上出现了租书店，一排接一排的口袋本漫画进入了我的生活。那是日漫大举入侵的年代，也是盗版蓬勃发展的年代。口袋本是把正常尺寸的漫画浓缩成巴掌大小，碰上原型是全彩或者港漫那种大开本，简直让人想自戳双目。但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放下与书价相同的押金，就能以五毛钱当一天那书的主人，这样的“五毛党”听起来很有爱不是吗？如果漫画是我的精神食粮，这样的地方便俨然粮仓。每次经过，我都会感动得诗兴大发：在粮仓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只搬仓鼠！
物不美但胜在价廉的口袋本迅速风靡全校，老板笑得脸抽筋。由于口袋本的尺寸看着就是为上课摸鱼准备的，一时间老师们收缴上来的漫画数量再创新高。有时候老师气坏了，当场就会把书“碎尸万段”，杀一儆百，这个时候只好灰溜溜地去给老板赔钱，而如果老师撕的是某个长篇的其中一本，老板会表示这下剧情完全接不上了不会有人租了啊，你只好整套买下来……据说曾有同学因此买了整套《JOJO》和《乌龙派出所》，那画面真是美不忍看……
至于那位书店老板居然还有一个“政治老师”的身份这事，我们是很后来才知道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种有影响学业嫌疑的店能好好地开在学校旁边，顿时就生出一种“科学家会武术谁都挡不住”的敬佩之情……
那时我已经上初中，曾经的漫画好基友番茄去了别的学校，班上喜欢漫画的人并不那么多，于是想象中几名同好各借一本漫画，看完然后互相交换，用一本钱看N本书的盛况没能发生，还是只能靠自己孤军奋战。我记得有一个下午，我猫着腰躲在书架后一页页蹭完了数本《名侦探柯南》，案件的刺激与占便宜的刺激里应外合，使我对柯南留下了一个无比惊悚的早期印象。我还记得有次借了本《灌篮高手续集》，翻开来内容竟是樱木花道他们在神圣的篮球场上告白与胡来，本该因热血而出的汗红的脸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思！我那个震惊啊！但考虑到这也是花了钱的，我竟然还坚持看完了……
一段时间后，一位在外地读书的同学告诉我一条爆炸性新闻：番茄偷书被抓了。
这个消息给了我不小的震撼，我思考了很久番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穷？未免太夸张了。交上了坏朋友？这是我比较愿意相信的理由。生活太过无聊？那时的我还不能想象空虚有那样的力量。我想了很多，却一直没有求证的机会。事实上，当我和番茄不在一个学校之后，我们就无可避免地疏远了，这件事更是导致了彼此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没有划清界限的意思，我想，或许他也跟我一样害怕尴尬。
时间在前进，生活在继续，我进入了高中，忽然对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都废寝忘食地看。其实小说也好漫画也好电影也好，都不过是故事与情怀的不同载体罢了。沉迷小说让漫画不再是我的必需。当然，当《犬夜叉》《海贼王》等没看过的新漫画进入视野时，我仍会本能地眼前一亮。
有一天放学，我偶然地遇见了番茄。从小学毕业到高一，我们之间有着三年的空白。他的气质变了，模样却没怎么变，看到我显得特别高兴，我也很高兴。然而聊了几句，却隐隐产生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番茄忽然提出让我去他家坐坐。进门后，他迫不及待拉开一个抽屉，我看到了满满当当的漫画：《GS美神极乐大作战》《3×3只眼》《城市猎人》《潮与虎》《棋魂》……
我开心地笑了。我已经不记得听说番茄偷书时的诧异，只是觉得大家都没变，即使离得再远，分开再久，共同喜爱的东西、共同拥有的时光，它们永远在那里，永远也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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