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纪末的东亚局势
——以海外孤本《抚浙奏疏》为中心
郑洁西
（宁波大学）
摘要：关于16世纪末的万历朝鲜战争（1592—1598），中、日、朝、韩各国有着较为丰富的文献资料，但以往的研究多着眼于王朝实录、公私文书、涉事人的文集等直接相关资料，而对地方文献的关注度则有所欠缺。海外孤本《抚浙奏疏》是以地方视角管窥整个东亚局势的一部代表性地方文献。本文通过考察《抚浙奏疏》中的相关内容，以窥当时的东亚整体局势。
关键词：万历朝鲜战争《抚浙奏疏》刘元霖 东亚局势
一
万历二十年（1592），日本统治者丰臣秀吉突发大军侵犯朝鲜，朝鲜不能抵挡，明朝响应出援，是为万历朝鲜战争（1592—1598）。战争以明、朝两国和日本在朝鲜半岛的对峙与讲和为主要形式，持续7年之久，最后以丰臣秀吉病毙、日军撤回本岛而告终。
关于这场战争，在中、日、朝、韩各国有着较为丰富的文献资料。但以往的研究多着眼于王朝实录、公私文书、涉事者，特别是参战文臣武将的文集等直接相关资料，对地方文献的关注度则有所欠缺。本文通过考察浙江地方文献——时任浙江巡抚的刘元霖所撰的《抚浙奏疏》，梳理当时的浙江军政情况，从浙江地方视野管窥当时的东亚整体局势。
刘元霖《抚浙奏疏》共21卷，系其浙江巡抚任上的奏疏集。该书国内久佚，唯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东洋文库藏有一部明刻足本。刘元霖，字符泽，号用斋，河北任丘县人，万历八年（1580）进士，官工部尚书。刘元霖其人，张廷玉《明史》有传，其云：
“元霖，万历八年进士。历官工部尚书。福王开邸洛阳，有所营建。元霖执奏，罢之。卒，赠太子太保。”十分简略。据现存相关文献资料，对其人记述较为详尽的，有明人刘鸿训的《明资善大夫工部尚书赠太子太保用斋刘公墓表》，缪昌期的《明资善大夫工部尚书赠太子太保用斋刘公墓志铭》两种墓志资料，另《任丘文史资料》第7辑亦收刘元霖墓志铭一种，与缪昌期所撰墓志铭略有出入，而其作者则为当时的礼部尚书刘楚先。但该墓志铭未注明来源，不知其是否系出金石资料。
刘元霖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十一月由太常寺少卿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次年三月到任。万历三十年，刘元霖以丁忧离任，尹应元继任浙江巡抚。《抚浙奏疏》自刘元霖履职浙江的“报代疏”始，至万历三十年离任前夕的“请停普陀营建疏”终，收录了其在浙江巡抚任职期间的132道奏疏，其编排以奏疏提出时间先后为次序。这些奏疏，除了作者本人的自陈疏、请告疏外，大多事关浙江当时的时政民生，而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内容与当时的东亚国际局势——万历朝鲜战争息息相关。刘元霖抚浙期间，恰好经历了万历朝鲜战争的议和、册封、再战、战后等阶段，其《抚浙奏疏》中约有20道奏疏事关这场战争。
二
明朝与万历朝鲜战争的关系，除了主要表现在两次出兵援朝（1592—1593，1597—1598）与停战期间（1593—1597）的对日和谈，还涉及明朝的对日战备以及明朝的整体战略构想。《抚浙奏疏》虽然是一部地方文献，但其相当一部分内容与战争背景下的东亚局势息息相关。兹以《抚浙奏疏》为基本史料，从军备整饬、浙兵北调、征讨日本本土战略三个方面来考察万历朝鲜战争期间的东亚整体局势。
（一）军备整饬
丰臣秀吉意图侵略的情报早在战事爆发前一年就已传入明朝。万历十九年（1591）八月，对日本情报做了综合判断之后的明廷下令沿海各省整饬御倭军备。据时任浙江总兵的侯继高所撰的《全浙兵制》，战争前夜，浙江方面的军备整饬情况为：新建战船99艘，新募水兵7671人，新设陆兵5个总，新募陆兵2507名，共计新募水陆兵10178名。（〔明〕侯继高：《全浙兵制》（《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31，台北庄严文化事业，1997年）第一卷、第二卷。参见郑洁西：《万历朝鲜之役前夜明朝对日本的攻守战略》，收于张伟：《浙江海洋文化与经济》（第3辑），海洋出版社2009年版，第20—29页；郑洁西：《明代万暦时期の中日关系史の研究》，2010年日本关西大学博士论文，第178—180页。）其中浙江水军原额21286名，扩充幅度为36%。从浙江这一个案可以看出，为了应付预计发生的倭寇战争，明朝在战略上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
但自万历二十年朝鲜战争爆发、预想战场转移以后，浙江军备变化情况在《全浙兵制》中并无体现。今考刘元霖《抚浙奏疏》，其卷八的《汰兵减饷疏》刚好可以补充《全浙兵制》记述之不足。
《汰兵减饷疏》提出于万历二十五年上半年的“倭情复变”之时，当时明朝派遣使者远赴日本册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但丰臣秀吉却借口朝鲜不派王子参加册封典礼而欲再兴战端（［日］佐岛显子：《壬辰倭乱講話の破綻をめぐって》，载《年報朝鮮學》第4号，1994年，第36—37页。中野等：《秀吉の軍令と大陸侵攻》，吉川弘文馆2006年，第289—293页。桑野荣治：《東アジア世界と文禄·慶長の役——朝鮮·琉球·日本における対明外交儀礼の観点から》，财団法人日韩文化交流基金：《第2回日韓歴史共同研究報告書 第2主題：東アジア世界と文禄·慶長の役》，2011年3月，第85—95页。），东亚局势重新趋于紧张，但是战是和在此时尚未明朗。《汰兵减饷疏》主要汇报的是万历十九年至万历二十五年年初浙江军备的调整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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