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士兵两手托着，双瞳大睁，口唇外翻。
这就是刚刚被秦苏亲手砍下的桓楚脑袋。
项羽一路急奔，待靠近后，反而愣住了，悲怆的情绪袭上心头，浑身都在发抖。
“桓……桓楚兄弟……”
项羽哆嗦着嘴唇道出两个字，异常艰难的抬起两手将那颗脑袋接过来。
霎时间，泪如雨下。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声虹贯四周，项羽仰着头咆哮起来：“狗娘养的嬴扶苏，吾——项籍誓死与你不共戴天……”
“将军！”
那名士卒战战兢兢从兜里掏出一卷羊皮纸：“还……还有一封书信。”
项羽赤红着双目，刚要翻看，却被及时赶来的项梁夺了过去，几人凑在一起，视线落入秦篆字体上。
“今夜攻城，诸君自重！”
猩红的八个大字，映入眼帘。
一时间，项梁、范增等人屏息凝神，他们仿佛看到了嬴扶苏那嘲讽的嘴脸，看到了会稽郡被千军万马踏平之后的残垣断壁。
“籍儿！”
项梁抓着羊皮纸，脸颊青筋暴突，歇斯底里地吼着：“即刻带人潜出会稽郡，即刻！”
“叔父……”
“籍儿。”
下一秒，项梁又不再与项羽争执，双目血红，热泪盈盈，紧紧抓着他那孔武有力的臂膀道：“你乃吾项氏一族的嫡亲血脉，项氏一族不可葬送于今日……”
“叔父！”项羽气恼道：“虞氏已落入那狗皇帝的手中，你可知晓？那是侄儿毕生唯一钟爱的女人……”
“……”
顿时，一股绝望的情绪笼罩心头，项梁缓缓闭上眼睛，仰着头，因为怒气，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后悔，后悔过于相信项羽的智谋，后悔过于高看项羽的才华。
天下生死存亡之际，还在念着儿女情长，此等之人，怎配是我项家子嗣？岂能担当复国大业乎？
罢了罢了。
项梁徒然有种无趣感，转过身，垂首丧气的朝府衙走去，一言不发，一字不说。
“叔父……”
“项将军……”
范增、项庄等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愕然一怔，再看项羽，后者却依然面目狰狞的表情，身为主将，乱了心智，说再多已是无疑。
不管如何，项羽是绝对不会逃走的。
稍稍思虑，范增以此断定，转身一把拽过项声、项佗二人，急速道：“楚国复国，必在项氏。大秦今夜破城，吾等绝不可能愚钝固守。老夫恳请两位将军，即刻乔装出城，尽早寻的南越大军，方可保我楚国大业也！”
“大战在即，吾等岂能……”
“迂腐也！”
范增神色焦灼，万般急切：“尔等留守此处，除徒增伤亡之外，还有何用处？项氏寥寥几人，可敌得过那数十万秦军？”
项声、项佗两人沉默了。
“尔等在此耽搁一时，项家便多一时之危……”
“吾等谨遵范公之言，即刻出城。”
下一秒，项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抱拳，知道这时，范增方才露出了稍稍舒心。
死。
他们不怕。
怕的是全都死在这里，那样就是亡秦反秦的希望全部灭了，他们绝对不可以这么干，必须要出去两人，以保全项氏一族复国大业的希望还在。
冬日开始朝天际沉沦，天色渐渐朦胧。
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蔓延着整个会稽郡城内，似乎早已接到消息的百姓们皆闭门不出，纵使天色已黯，依然不会掌灯。
“项将军！”
既然要打，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目送项声两人离开，范增追上项羽道：“大战在即，城中士气极度低弱，此般万万不可。老夫以为，还望将军即刻巡查全军将士，不得打骂，要安抚。”
“籍儿明白。”
项羽点点头，转身迈着虎虎生风步伐，率领季布、英布、钟离眛等人直奔城楼上而去。
四座城门，皆是守城的关键，项羽虽然固执，可一听说要打仗，全身细胞似乎都被点燃了，兴奋至极。
压抑的气愤越发浓烈，郡守府衙内，项梁、项伯兄弟两人，独坐厅堂，眼睁睁看着视线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府衙内小吏前来掌上了灯，忙前忙后的范增拄着拐杖，从门外蹒跚而来。
静。
庭院内外都静的可怕，官道街巷中，全然没有如临大敌的忙碌景象，就连那些被调动的士兵，皆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场仗，已经没有任何侥幸的必要了。
“范公……”
项梁反而不再有那么恐惧，苦笑着站起身，搀扶着年过古稀的范增，缓缓坐下：“是吾项家误了你。”
“项将军折煞老夫也！”
范增也露出了笑脸，拱手一拜：“若无项将军，范增不过一乡野庶民，今日能与项将军共谋天下，以抵大秦，何其壮哉？怎可言误……”
这话说得，项梁、项伯两兄弟皆不好意思起来，都是起身，朝着范增一拜。
“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大家快跑啊，秦军来了，吾等快快缴械投降……”
“开城门，迎秦军……”
忽然间，一道道惊世骇俗的声音从府衙门外传来，循声望去，就见昏暗视线下，来回跑动的楚人叫嚣着，东奔西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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