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错了，但并无后悔。”
“以杀止恶……亦是道……”
一夜无眠。
凝涯坐在岸边，低头看着脚下河水。还未日出，水面亦上无来往船只，顺水而望，似能从南望到北。水波将映在其中的景象揉碎交替，如同凝涯脑中一般，看上去似能看清大概，若去细究，则凌乱之极。
水中又映了一道白色身影。清云披了衣，坐在凝涯身侧，问道：“未睡好？可是不习惯山下的水土？”
凝涯眨了眨眼，似是发呆的久了眼睛有些干涩，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他摇摇头思考片刻，道：“师兄，我们为什么要下山。”
“不下山，你还要在山上做一辈子的守山弟子不成？除去建木得灵的昆仑掌门青渊子，倒无人守山修行一生便成仙身的。”清云笑道。
“为什么不能？”
“因为人生来便带有七情六欲。若不入世去磨砺，便永远不知何为七情六欲，便无法摒弃他，亦无法悟天地大道。”
“这样……。对了师兄，那日掌门师尊和你说了什么？”
“师尊说，让我们下山，去寻自己的道。如同崆峒祖师那样。”清云偏头看他。“可是还在想我昨日说的话？”
“我……还是想不明白。”凝涯低下头。
“你若一日便能想明白，你这修行还只会是炼精化气？师尊也曾说过，若执着道本身，才真正悟不得道。原来你未听进去啊。”
“我当然记得……嗯？好香，师兄，你身上藏了什么？”
“是客栈中的素包子。猜到你会爱吃，便买了四个。”清云自怀中掏出一个黄纸包，递到他面前。凝涯接过来，两三下剥开纸包，将它放在腿上，取出一个大包子捧在手里，对着包子咬下一大口。
“唔！……”凝涯嚼了两下，忽的停住，显然是被包子中的馅料烫到了。清云笑道：“吃那么急做什么？在山上又不是没吃过。”
“……山上的哪有这好吃。”凝涯艰难的将包子咽下，小小的对着包子呼了呼气，看向清云：“师兄，你吃了吗？”
“我已辟谷，不需吃这些。你吃便是。”
“那你昨天为什么还要两碗米饭？”凝涯疑惑看他。
“那两碗米饭最后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你这长身体的年纪，只怕两碗都不够。”清云轻轻点了他额头。凝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还是执着的把包子举到他嘴边。“师兄，尝一口，就尝一口。”
“我不必……”
“师兄！”
“……好。”清云无奈偏了头，对着他咬过的边缘咬去了些许。
凝涯收回包子，对着清云咬过的地方看了看，撇嘴又将包子凑去。“师兄你才咬了多少，只把面皮咬掉了，馅都没吃到！”
“我若都吃了，你还吃什么？”清云抬手抹去他嘴角的渣子，道：“你吃吧。”
凝涯将口中的包子咽下，看着手中吃了一般的包子，想起来什么一般，没有了动作。清云疑道:“可是不和胃口？”
“我只是突然想到……师兄你说，你的剑道，是为杀该杀之人。”凝涯看着包子里的馅料，手中似无意识的揉捏面皮。“可那样，师兄岂不是时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凝涯，这只是我的选择罢了。”清云揉了揉少年的发顶，轻声道。
少年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身旁的道人。清云看着少年的双眸，一时竟被人看的有些无措。
“那以后，我入了剑道，我的剑，只为师兄而出。”
清云偏过头去，试图躲开那道令自己慌乱的目光，道:“皆看你的选择吧。”
“我要所有对师兄出手的人，都死于我的剑下！”
少年坚定的声音回荡在四周，虽然不大，但却叫人无可忽略。“师兄护着天下苍生，我便来护着师兄！”
一字一句，如同一个不可违背的誓言一般。清云顿了顿，终于对上人的视线，点头道:“好。”
少年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清云看着人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再不吃，包子就凉了。”
“唔。”
“清云道友，凝涯道友。你们在这里。”雪玉站在水面上，像两人走来。
仍是如昨日那般满脸严肃，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凝涯抬头看去，招手道：“雪玉道友！”
云泽仙都最善水术，御水术更是仙都入门便教给弟子，在水面行走如履平地。清云抬手同他行一道礼，面上表情不变：“雪玉道友……可是有什么事？”
“昨日之事，我家仙主知晓后，要我带两位道友去仙都一坐。”雪玉还礼。
“这倒不必，本就是误会一场，便不去打扰了。”清云摇摇头，抬手拉紧披在身上的衣服。
“这……。”雪玉面露难色。“可仙主说一定要请两位过去。”
凝涯将包子吃完，开口问道：“为何仙主一定要我们过去？”
雪玉回道：“仙主说，其他门派弟子倒是无妨。四大仙门的弟子到了姑苏城，自然要接待的。附则，倒显得我们仙都没有礼数。”
清云微微皱眉。虽然听闻山下这些仙门各有排名，每门每派间常有切磋，隔阂渐出。然这般势利的话听着终是不舒服，清云正想着如何拒绝，便听那雪玉又道：“仙主说，清云道友是故人，已是二十余年不见，如今故人来了，无论如何也想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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