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戌时。
凝涯收了灵力，还未睁开眼，便觉一阵酒香扑鼻。他微微仰头，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睁眼看向岸边生火正欲烤肉的白衣人，以及他身侧的那坛酒，惊喜道：“好香的酒！”
“香吧？一会儿烤了肉，更香。这酒我在这埋了几十年，今天刚开封，就让你赶上了。”月辰江盘膝坐在火堆旁，将手中已经拔了毛的兔子串到木枝上。
“几十年？前辈……咳，月先生，先生不在峨嵋山中，为何要在这待着。”凝涯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手中的兔子肉。
“谁说我一定要在峨嵋山待着？峨嵋山上那些弟子大事小事都来找我，哪有这清静。”月辰江扫去脚边的兔子毛，将那树枝架在火上，拍去手上的灰。
“这样。”凝涯盯着那堆兔子毛看了片刻，惊讶张口道：“咦咦咦！这不是那只灰兔子吗！”
“嗯？哪只灰兔子？这林子里差不多的兔子不知多少个，你怎么就认得它？”月辰江提起酒坛，仰头灌入口中，看了一眼火堆对面的人，将酒坛抛去：“有酒，有肉，真是舒坦。小道友，你会喝酒吗？”
“当然会！”凝涯张怀将酒坛接住，低头看了看坛中的酒，贴在酒坛口深吸了一口气，捧着酒坛仰头猛灌一口，酒香霎时在口中散开，直到酒下了肚，口中余味仍然未散去。他将酒坛递给月辰江，咂咂嘴，道：“先生，这是什么酒？”
“你说这个酒啊？哈哈，怎么样，好喝吧。这酒叫寒莲泉，是我用寒潭中天女莲的露水酿成的。”
“怎么可能，露水酿的酒怎么可能这么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
“你要是能喝出来，我便告诉你。”月辰江转了转火堆上的兔子肉，看着卧在一旁的白荷，道：“白荷，肉味腻，去采些好吃爽口的果子来。你之前采回来的那酸不溜秋的，如何能吃。”
白荷低低的叫了一声以作回应，转身往林中走去。月辰江将火堆上的兔肉转了转，往后微微一仰，双手撑在身侧，看向凝涯身后的剑。“若我没看错，你身后那个可是崆峒十二剑之一的玄凌剑？我看你也未入剑道，怎么玉清子把它给你了？”
“啊。……这个不是我的，是师兄的剑。”凝涯将身后的剑取下放到怀中，火光在映剑身上闪烁不止。“若是我能和师兄并肩作战，不需他保护，便不会……”
月辰江打断道:“唉。好了好了，一个少年人，要有点活力，别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既然他是你师兄，你就应当相信他的实力。”月辰江在膝上唤出琴来，手指拨动琴弦，看着他，笑道：“说些别的。可熟琴乐？”
“琴乐……只听山上以琴入道的师姐弹过琴曲逍遥游。”
月辰江长长的“哦”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听时，觉那曲如何？”
“嗯……怎么说呢……”凝涯转了转眼珠，从脑子里搜索词来描述它:“曲调轻灵，却隐有大道真意在其中，能去人心神中的杂念。”
月辰江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仙道里的小道士，修为没怎样，却道里来道里去的。今天，我给你弹个别的。”
月辰江低头，手指轻拨琴弦，琴声自弦中流出，清亮男声随琴声哼唱。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凝涯闭了眼，将怀中的剑横在膝上，虽不知曲词，却也不自觉的弹剑随之哼唱。
“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牕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月辰江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醉心于琴歌之中。剑声较琴声更为凌冽，两相融合，竟颇有一番江湖浪子弹唱之风。
欲出世，又不舍红尘。
曲词中包含，谁知是不是奏琴歌之人所想。
一曲琴歌奏完，已然天黑。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的一笑。月辰江举起酒坛饮了一口酒，将酒坛递去，道：“不错不错，颇有天赋。难得有能一起弹琴喝酒的人了。”
“月先生，这个曲子叫什么？”
“你何必在意他叫什么，好听就是了。”月辰江收了琴，将火上的兔子取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长呼口气。“嗯……还不错，虽然少了调味料，但能尝到原本的香味。”话罢，将那兔子递到凝涯面前。“尝尝。”
凝涯看那兔肉，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些许，摆手道。“不了，修道之人不沾荤腥。”
“这种规矩甚是可笑。说的好像只吃素便是为善一样。”月辰江将兔肉收回面前，对着兔肉吹了吹气，小心的撕下一条兔腿，霎时肉香散出。月辰江看了一眼那发呆的凝涯，将兔腿递去：“本来就是为了你小子打的兔子，你到还不吃，真是浪费我的好意。”
“可是杀生食肉是禁忌……”
月辰江不耐道:“什么禁忌，你吃草木生的果子，五谷杂粮便不是杀生？修行时夺灵草灵果，夺天地灵气，便不是夺？即便以后修为到了，不需再食，不也是靠着天地间的灵气养着自己本身。这些不考虑，倒在此处算计这一两分的功德来了，仙道思想当真奇怪。放心，不会有损你的修为。来来来，拿着。今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你吃了肉这样总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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