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沉默了一下，看着俞隽灰扑扑的一张小脸上只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己，莫名就有些心软。
“打赢了吗？”
“应该没输。”
“那就好，”沈允拍了拍俞隽衣服上沾着的灰尘，“打架可以，别受伤。刚好我今天有空，想吃点什么？”
在俞隽这个小学鸡眼里的大事在沈允那里就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简直让俞隽有些无所适从，他本来已经做好被大卸八块的准备了。许置然灰溜溜的从他旁边经过，由于俞隽的外表，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宽的许置然非常残忍的被许父认为他是在欺负同学，这个月的零花钱直接取消。许置然终于深刻的理解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宁愿自己被摁在地上被俞隽打一顿。
看着许置然过来，刚刚还垂头丧气的人立马伸直脖子，一副好斗公鸡的样子。哪知道对方的脸拉的比他还长，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俞隽河豚一样鼓起的气一下子就松了，事情没一件是按照预期走向发现的，俞隽有些茫然的立在原地。
“新开的西餐馆，刚请过来的法国厨子。让他给你炸点薯条怎么样？”
沈允在心里回忆了一遍秘书处的小姑娘天天念叨的“必吃名单”，从模糊的记忆里抽出了这么一个，低声跟俞隽商量。
“那陆桥会不会来啊？”俞隽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沈允思考了一下，“你想他来？”
“嗯！”俞隽用力点头，模样比说起薯条的时候积极多了。
“那你自己打电话给他说。”
…
电话刚一接通，俞隽的热情就扑面而来：“陆桥，我想你啦！”
这话听的陆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把手从被他祸害的几株花草上挪走，陆桥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含着零星的笑意，“这么激动，想找我借钱啊？”
“没有！想找你吃饭。”
“祖宗，你小声点，”陆桥把手机挪远了点，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聋了，“你请客啊？”
“嗯，我请客，”俞隽看一眼沈允，狗腿的补充道，“但是我哥出钱。”
啧，几天不见，改口改的挺顺溜啊。
“行吧，给我个地址，我来赴宴。”
“陆桥，你又碰我的花！”刚从二楼上下来的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睛放在陆桥的作案工具上，拿着拐杖就要给他屁股上来一下。
“哎哎，外公，没扯花，就摸了一下而已！”陆桥挂掉电话，起身就跑。
“瞎说，叶子都扯秃了！”
“奶奶我今天不回来吃饭啦。”陆桥假装没听见，一溜烟的就跑没人影了。
*
福山街26号。
陆桥还是高中的时候来过这里，来之前还诧异沈允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目光触及到右边的一排洋文后心下了然。
这条街挺神奇的，左边是未经改造的老城区，铺面一溜都是卖小食烧烤的，一到夜晚热闹非凡。坐落的是市井小民，洋溢着浓浓人间烟火。右边是刚刚矗立起的16层商务大厦，大厦旁开着各式西餐厅，咖啡店，窜梭其中的都是些白领精英，空气中都是香奈儿和宝格丽混合着的的金钱味儿。街道中间画着条黄线，冰冷的分隔出两个世界。
毫无疑问，沈允是新新世界的人类。陆桥看了眼还没开始营业的店面，打开相机加了个滤镜，拍了一张文艺装逼的照片发朋友圈。忍痛打消撸个串的想法，他老老实实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去。
陆桥进去的时候，小提琴正演奏到乐曲的高潮处，尖锐的音调像是某首迷幻的勾魂曲。餐厅还挺大，用大理石颜色的装饰物分隔，形成一个个私密的小空间，陆桥在碧眼金发的侍者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桌旁，“…water是水…”，沈允的声音隐隐绰绰的从里传来，就像是条件反射，陆桥几乎是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 I think this is the location I'm looking for.”陆桥停了下来，纯熟的伦敦腔听起来很舒服。
“陆桥，你来啦！”俞隽一直翘首以盼，特别是沈允开始唠唠叨叨的飙英文之后，俞隽对陆桥的思念达到了峰值。
“Sorry, please wait a moment.”服务生顿步，重新确认了手中显示着订单号的机器，在陆桥的示意下拉开了俞隽对面的椅子。
“我打扰你学习了啊？”
“没有，我们在等你点餐。”俞隽撇了撇嘴巴，一副解脱了的样子。
“你的班主任说你偏科。”沈允指尖动了动，余光略过斜对面的烟灰色身影，冷静的指出了俞隽的不足。
听到沈允的话，陆桥这才真正的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沈允还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最上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白皙的锁骨。不像上班族的穿搭，也不像为吃饭而选择的休闲款式。像是刚拍完一组时尚大片从摄影棚里刚出来的样子。
陆桥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眼光真好。
不过奇了，沈允一个大忙人，还有空关心俞隽的英语成绩啊。陆桥看一眼俞隽憋屈的表情，开口解围道：“英语考砸了啊？”
“…没有。”俞隽说的不情不愿。
“那你怎么…咳，这个表情？”陆桥及时的把“吃屎”两个字咽了下去。
…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不想提，你却偏偏提起。
在得知俞隽是因为打架被请家长的时候，陆桥差点想给他鼓个掌。俞隽是真正的勇士，陆桥无法想象平日里谈论的都是资金股票的沈允在人民教师面前挨骂的样子。
谁都有过学生时代，但陆桥肯定沈允绝对不是在走廊上隔着老远撞见老师会掉头的人。毕竟刘三毛时隔几年都还在提及“那个03届的理科状元是我教的”。这句话当时很是流行，陆桥那一届的没人不知道，毕业时还有人打趣陆桥说他对不起刘老师，没能考个状元流传千古。
“打架嘛…输了没？”陆桥抓住重点。
他在这边跟俞隽聊东扯西的时候，提前预定好的菜品已陆续上桌，美式蛤蜊周打汤的特殊香味开始弥漫，俞隽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陆桥干脆的将俞隽面前的全熟牛排扒拉过来，替他切成方便取食的小块，“吃吧。”
这时，手边递来一碗浓汤，“小心烫。”
沈允的眼睛黝黑，陆桥坚持的跟他对视了三秒就挣扎着移开了视线，他感觉自己要被吸进一个黑洞里了。沈允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一点，陆桥感觉自己暴露在日光下的皮肤在逐渐升温，心跳如鼓般的跳动，再接过浓汤的一刹那，他假装“不小心”的碰了一下沈允的手指，很凉。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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