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野唤了两三声，黄岐才答应，他把椅子转过来，摘下一边耳机，问了句怎么了？
黄岐这人爱好甚少，最喜欢的音乐被他变成了工作，剩下的时间就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唯一的娱乐活动，可能就是看一看游戏直播和职业比赛，也看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并不太上心的样子。
他确实在休息，翘着二郎腿，拖鞋半穿不穿，一副懒散的样子窝在椅子里。刘秋野本来揣着一副沉重的心思一路坐地铁回来，准备问问黄岐的意见的，但是看见他这幅惯常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倒像是一下子回到了现实里，不再一味地陷入自己的忧思，刘秋野好像也清醒了一些。
“怎么回来了？”
“没什么工作了就回来了呗。”
“嗯，叫我干啥？”
刘秋野开口，却最终还是换了话题，“那个……哥，你还记不记得挺久以前，可能是18年年初的时候？你给我听过的一个半成品，就是开头有汽笛声的那个……”
黄岐没有接话，但是很明显就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哒啦哒啦……诶？是这么哼的吗？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的一首。”
“你都不知道你哼的对不对，还怎么指望我能想起来？”
你还理直气壮了……“可是这不是你写的歌吗？！”
“我写的歌多了去了，你还指望我每一首都能记得？”
……
算了。
“哥你电脑开着吗？”
黄岐点了点头，刘秋野走过去晃鼠标，把电脑激活，轻车熟路地找到黄岐那个装满了他的灵感碎片的文件夹，按着时间往前找，翻到18年2月了以后开始一首一首地看标题，看看有没有名字和那首歌的风格相近的。
那首歌的开头有汽车鸣笛的音效，掺杂着人的窃窃私语，让人想起夏天的上海，忙碌、嘈杂又人潮涌动，席卷着涌入街巷的热浪里都带着一股尾气烟尘的呛鼻气息。
他都翻到2017年了，竟然没找到。
于是又倒回去，点开了几首名字不太靠谱的，都不是，他心下有些失望，难倒没了吗？
“你看看这个呢？”
黄岐指了指一个叫做0118的文件，它没有名字，是用当天的日期命名的，从时间来看，自从它被创立，黄岐就再也没有点开修改过它。
刘秋野点开，就听见了他记忆中的汽笛声。
黄岐有点得意地笑了笑，还说什么知子莫如父。
刘秋野气鼓鼓——笑啥，你知道啥，你连名字都不给人家起，我给你形容了半天你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黄岐听了半天，“我还写过这么牛逼的歌？”
……
黄岐接过鼠标来，觉得这首歌值得拥有一个名字。
“你要改成什么？”
“汽笛。”黄岐偏过头看刘秋野，“怎么了？你看这个汽笛给你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
“你撒手。”刘秋野抢过鼠标来，给它的名字改成了《红尘四合》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这是《西都赋》。”
“哦……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了……”
……
“你突然找它干嘛？”
“……我就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了，想给它填个词……”
“哟！”
“别哟，我还不能想自己主动参与一回创作？”
“唉，想你第一张专辑那个时候我按着你的头让你填词的时候啊……”
“啊啊啊啊别说了我听不见！！你把文件发我，我先溜了！！！”刘秋野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迅速开门逃跑了。黄岐一个人在屋子里面笑得肚子痛，一边笑一边给他发文件。
当时和刘秋野差不多同期的练习生，很多都是唱作人进来的，不是写在明面上的要求，但是大家心里也都隐隐约约知道，只会唱别的人的歌，是一个很大的局限，尤其是在现在尤为强调音乐人的才华的时代，不会写，不够有才都必须要凹出这么个人设来的时代。刘秋野的同期基本都擅长一样到两样乐器，自己也都写过歌，甚至都在彼此标榜在公司测评的时候，唱自己的原创歌曲。
但是刘秋野那时候是个小白。他不是选秀进公司的，他是被黄岐带回来的。
校歌赛，黄岐受邀去给他们大学当评委，一眼就看中了，当年只是拿了亚军的刘秋野。他先领着刘秋野去见了老杜，聊了能有五分钟？老杜就掏出了很明显早有预谋的合同，递给刘秋野，让他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
然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空降在了公司一批的男练习生里，那里面有朝朗，还有许多后来离开公司了的人。那时候公司里一批年轻人，年纪最小的就只有十四岁，大家翘课的翘课，辍学的辍学，只有那时候刚上大一的刘秋野，不住公司宿舍还住校不说，按时按点去学校上课，每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还必搞半个月的人间蒸发。
那些刺头小伙子哪里看得惯刘秋野这种好好学生。那几年背地里说他闲话的真不少，说娘，说他不爱音乐，说他心思不在这儿，那么喜欢学习还来这儿干什么？这都是轻的。有说他是黄岐亲戚的，也有说他是老杜亲戚的，还有说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和公司里的师姐搞上了一腿的。
没才华，混，花瓶，背景不干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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