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录音之前黄岐还盯着这个歌名看——Tangerine Dreams
这是啥意思呢……
不能问。
问了太掉价。
憋住。
不懂也要装懂。
刘秋野第一天录完了之后，黄岐回去听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一丢丢的不妥，叫刘秋野第二天来重新录一下第二段主歌和桥段，然后他第二天就又灰头土脸地来了。
录到一半黄岐的手机突然开始响，他本来不想理的，但是他不小心瞟到了来电人的名字：杜方宇。
他对刘秋野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接起来了电话。
“忙么？哦对你不忙，来总部帮忙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
“咱们被人家撵出来了，你说什么东西……”
“不是还有一个月呢吗？！”
“那是我跟人家商量的，今天房东吃错药了突然打电话让咱们搬……”
黄岐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说了句“知道了”。
“走吧，今天不录了。”他无力地找了招手让刘秋野出来，自己出门叫朝朗，“你也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去哪儿？”
“搬家。”
他们三个人，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地铁，沉默地站在人群中，比人群还要沉默。他们坐着地铁，在上海的血管里流动，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最后化成了上海的一声一声，沉重的心跳。
扑通。
扑通。
那一天，刘秋野他们到的时候，到那天为止还一直硬挺着留在LS的工作人员，都在总部写字楼的楼下，他们每个人都抱着一个白色的纸壳箱子，站在上海繁忙的街头，他们的身后，是坚硬地站立着的写字楼，玻璃的外罩，泛着冰冷的蓝灰色，映着明亮的天空。晃得刺眼。
他们看见刘秋野来了，还向他笑了笑，说：“楼上还有东西，你们去帮个忙。”
“我们搬去哪里啊？”
“不知道啊。”
“那你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
今天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都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们都决定要呆到最后一刻，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的突然，这样的狼狈。他们明明今天早上还准时准点地坐车来上班呢，他还因为起晚了怕迟到早餐只喝了一个谷物牛奶。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很坦然，连说不知道都很坦然，因为他们曾经一起轰轰烈烈地努力过，所以即便是离别到来了，他们也不恐惧。
他们上去搬了几趟，基本上把所有东西都搬了下来，黄岐让刘秋野最后再上去一趟，看落没落下什么，刘秋野整个人都僵僵地坐电梯上楼，到了LS所在的那一层，整个LS都已经搬空了，房东在门口给门落锁，看见刘秋野，他踢了一脚他脚边的一个剩了没被搬走的箱子，“什么破玩意啊，要不要了？！”
那一脚踢得太响，让刘秋野一哆嗦，他低头小声说着“对不起”，走过去，打开剩下的那个箱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河马，用软陶捏的，小眼睛，大肚子，像极了杜方宇，河马的底座上，写着：BerryBomb 2014.6.28
是师姐送给老杜的生日礼物。
六月二十八号，是老杜的生日。
还有十几天，就要到了。
刘秋野把箱子盖上，然后抱了起来，坐电梯下了楼，和所有人一样，抱着箱子，站在上海的街头。
他没有哭。
很多人和彼此道了别，抱着白色的箱子，转过身，向着上海的深处走去。
他们在上海里消失了。
最后他们都变成了上海。
老杜叫了一辆货车，没装下，还剩了一点，问他们怎么办，这个时候一辆白色的两厢车，在中国已经绝版了的，铃木英格尼斯，可可爱爱的，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车窗摇下来一条缝，季濛的眼睛露出来，她对着朝朗轻轻点了点头，朝朗打开后备箱，把公司没搬走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后备箱装不下，后座也装满了，朝朗坐进了副驾驶。
“别担心了，我忘姐姐家里搬。”
“能装下吗？”
“能，她家有地下室。”
“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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