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去吃火锅，我们当时觉得那张专辑能火来着，打算最后去体验一下普通人的快乐，结果火锅吃得很开心，火没火的就……”
季濛把她那个巨大的相册摊开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指给朝朗看，这张是我们去医院看挂水的队长，这张是林筱音过生日吹蜡烛被烫了鼻尖，berrybomb在她手里一点一点地又被拼凑起来，好像从来就不曾分开过。朝朗趴在地毯上认认真真地听，时不时抬头看着姐姐，客厅的灯光吃掉她飞出来的小炸毛，把她整个人盛在一个虚化的明亮的轮廓里，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你当时为什么走了？”
2018年，为什么签去了KEYE？
“老杜说不让我留了，他当时跟我说了句很有用的话，”季濛趴在地上，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把脸托得圆圆的，“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用自己的理智做一次决定吧。”
“这句话怎么就有用了？”
“因为我不想他觉得我幼稚。”
“就因为这个？”
季濛看朝朗一脸惊讶，撇嘴，“你那什么表情啊……我跟你说，再重大的决定，也是一念之间做出来的，一瞬间就完成了的事情，你自己甚至感觉不到什么。”
去感受自己的决定，都是在决定完成之后的漫长的时间里，用光荣和眼泪去感受的。
“当年老杜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签去KEYE吧，然后我也确实是过得不错，算是没白费老杜一番煞费苦心地把我赶走。”
道理谁不会讲啊，但是朝朗看见的季濛眼睛里面的眷恋做不了假，“那如果重来一次呢？”
“对，”季濛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坐了起来，“我最近经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那天不是跟你从公司里搬东西回来嘛，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有这么一天，老杜抱着个箱子站在大楼的下面，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就好像哪里也容不下他了的感觉，我从那一个瞬间就在想，如果我当时要是没走呢？”
“如果我没走的话，可能你现在也出道了，不会转幕后，可能我带一带刘秋野，他现在就火了，毕竟他长那个模样想火也不会太难，公司肯定就不至于穷成这个样子，不至于连给你们的工资都发不起，不至于被人突然之间赶出来，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路边。”
季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跟朝朗说：“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要笑话我，那天把东西送回来，我晚上一个人偷偷哭了。”
看见朝朗的嘴角挑起来，季濛就皱起眉头想过去掐他，“跟你说了不许笑！”
朝朗不是要笑话她，他一把抓住了她伸过来想要犯罪的小手，自己也坐起来，把她拉得近一点，轻轻亲她的嘴唇，牙齿磕到她的牙齿的一刻，他轻轻地说：“没笑话你，觉得你可爱。”
偷偷哭也很可爱，偷偷哭完还要告诉他更可爱。
“哭什么？”
“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被人觉得幼稚，但是我这么说可能就会显得很幼稚，我要是说觉得这一切都怪我那是太过了，但是我总是觉得很不对劲，整个人浑身难受的那种不对劲，就好像我和这一切都有种说不出的联系一样……”
“你本来就是和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啊。”
无论去KEYE与否，这里都好像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也对……”季濛低下头，由抬起来，“算了不说这个了，再说当着你的面掉眼泪就难看了，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吗？我本来打算回来帮刘秋野的，但是呢……现在情况有变，我听黄岐哥讲的好像小刘同学现在不太需要人帮的样子……所以……”
“所以我给你总结一下，就是你不知道……”
“嗯……”朝朗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出去采采风什么的，或者去考个……啊你年龄有点大了考啥都不太行……”季濛撅着嘴思考，手一边轻锤朝朗的大腿。
他俩盘算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过了几天季濛恰好又要进组拍戏，虽然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但她还是收拾行李住进了剧组的酒店，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她走两天之后突然在他们每天固定视频的时间以外给朝朗打了个电话，剧组里嘈杂的各种声音和她扯着脖子的喊声交叠在一起。
“我给你发一个人过去，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经纪人，他带的那批练习生下周要去美国进修，那个导师是……诶呀我记不清，反正就是很厉害，他很不经常收学生的，反正机会很难得就是了。他们都要现在这边跟导师做视频面试，合格的才能去美国，你要不要……跟他们去试试？”
两天之后朝朗收到了那位叫鲍勃温斯顿的导师从美国发来的邮件，亲自通知朝朗他决定破格收他为自己的学生。
朝朗跟家里报备了一通，告诉了老杜黄岐刘秋野，拜托叶樱联系了她的大学同学帮忙三天速成日常英语，最后给季濛家里屯了半个月的水果和肉。他走的那天季濛抽不出身送他，他可怜巴巴地跟她电话告别。
“我保证，你今年拍完那个欧洲的戏，回家就能看到你男朋友坐在你家客厅等你。或者床上，如果你需要的话。”
“别贫。你好好学，别急着回来，学好了再回来。你回来的时候不许瞒着我啊。听到没有。”
“我要亲自去接你的。”季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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