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下楼要两分钟，从楼道口走到学校大门需要七分钟，从学校大门走到教室需要十分钟。
他锁好门，走到了一楼。
脑袋里突然蹦出【讨厌的人】的那句评论——
我会用这个机会去做一些我从来不敢做的决定，我想走另外一条人生道路，想过一种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我想活成另外一种样子。
他突然想到，他好像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他想在学校里玩手机。
一中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进入校园，然而不管是住校还是走读的同学，总是有各种方法逃脱追捕，将自己心爱的手机捧在手上进行爱的供养。
他平时听不少同学说过夹带手机的经验，还看过不少人在教室里玩手机。
他有一点心动，父母虽然给他买了手机，但也只有周末才能玩一下，还要被千叮咛万嘱咐，揪着耳朵仔细说上几次。
反正爸妈都不在家……
他又走到家里拿起手机，仔细藏在书包的最里层。
余墨阳还依稀记得，这几年接连出了几次社会人员闯入校园的暴力杀伤事件，校门口的保安们也逐渐开始严格起来，会要求同学主动打开书包，进行查看。
不翻捡，只是单纯地看一眼有没有带危险物品。
他心惊胆战地站在保安面前，手刚准备打开拉链，就听见保安叫他一声：“余墨阳。”
“哎。”
“你爸爸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按时上晚自习，我就说你那么爱学习，怎么可能迟到。进去吧。”
就这样简单？
余墨阳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保安，连书包都没有查就混进了校园。
七点开始上晚自习，现在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安宁市天黑的早，此刻已经是夕阳漫天了。
今天的夕阳是粉红色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穿过学校的操场，走上长长的楼梯，看见了贴着灰白色瓷砖的教学楼。
学校有两栋教学楼，一个是毓秀楼，一个是明智楼，整个高一和高二都在毓秀楼上课。高一（1）班的教室在二楼的最东边。
因为是周末的自习，所以学校里人很少，他看了看手表，快步走向教室。
市一中依山而建，毓秀楼的后面是一座山，山上有一道围墙，将一点点缓慢的山丘拦进了学校里，同时也在教学楼和山坡之间留出了一道空白而阴暗的地方。
那是每个学校传说中的情人坡，也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打架必备场所。
他隐隐约约看见几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生往教学楼背后走去，想来应该又是哪几个学生间的小团伙约架吧。
他一直有所耳闻，高中生打架是躁动时期排解情绪常有的事情，无关人品好坏。
何况那些打架的，从来闹不到火箭班头上，他眼不见心不烦。
他把书包往上抖了抖，走进了教室。
周五刚刚换过一次位置，他坐到了第四排的窗边，蓝色的窗帘上写着几道数学公式，被一根透明胶带束在一起。
同桌李文博笑着说：“我今天把带子扯坏了，拿胶带缠一下。”
余墨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刚坐下，背后就递过来一张纸条——呼叫学委，请求物理作业支援。
他把作业都放在桌上，把物理作业拿给李文博：“帮我拿给李奕辰。”
然后又小声地对周围的人说：“我的作业都在这，你们要用的就拿，抄完还给我。”
大家极有默契地完成了作业的交接仪式。
余墨阳看着同桌拿起自己的作业开始抄，百无聊赖地拿出语文课本，开始预习明天的课文。
虽然毕业十年了，但是当年背过的课文他依然记得，已经形成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只要念出第一句，就顺畅地背下了全文。
他语文很好，看了两眼，便觉得无心预习。
是戴望舒《雨巷》。
他的窗外正对着小山，能看到上面插满玻璃碎片的围墙，窗下就是著名的“灰色地带”。
在夕阳中已经隐约不见，只留下一点点青苔积满湿气的味道。
他心里默念诗句——
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下面有七八个人影在不断地晃动，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包围圈里只有一个少年。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就开始打起来了。这时候，整栋教学楼靠近小山这一面的窗口处伸出无数个乌黑的人头，有的是寸头，有的是长发，余墨阳也被看热闹的同学挤到了床边。
李博文把双手撑在他的双肩，压着他探出身子往下看。
余墨阳听到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喊加油，甚至还有快门的声音。
他问：“怎么回事啊？”
李博文八卦道：“你没听说啊，2班的杜长海和19班的李添有矛盾，今天他叫了人来打李添。”
杜长海他知道，听说是家里面有钱塞进来的，但是那个李添是谁？
他问了出来：“李添是谁？”
“不太清楚。”
余墨阳往下看去，那个被打的人应该就是李添，看他挥拳的力道，虎虎生风，在七八个人的围殴下，还能游刃有余地反弹。
杜长海的声音传来：“CNMB的李添，你特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抢老子的女人……啊！”
黑暗中杜长海被人一脚踹到，幸好有他的小弟拉他起来。他一边捂着脸一边喊道：“你给老子等着！”
楼上有人拍手叫好，口哨声不绝于耳。
混战还在继续，李添却已经力有不逮。
不过一会，杜长海又带着十多个人来，他站在山坡上大方地挥手，“给我打！”
还有反抗之力的李添立刻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人反剪双手压在了墙上。
整个教学楼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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