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态分明温和,可就是教盛长安汗毛倒竖。
他攥了攥拳,问:“还有多远?”
“不远。”
“那走吧。”
只是让盛长安没想到的是,那处所在靠着一片陡坡断崖,底下黑黢黢地什么都看不到,路甚至险峻了,并不适合马匹行走。
季准是挥起了马鞭,硬生生把那匹可怜的五花马赶了上去。
沾水的马鞭落在马皮上那声声的响脆极了,都没有被密集的暴雨声打消多少,让盛长安听得牙颤,不忍看。
而在山壁上略遮风雨的狭缝里,一行人看到了魏王高衔撑着斗篷遮雨,灯光晃过去,映亮了他脚边贺追的苍白脸色。
他腰腹缠着撕碎的布条,血色连着雨水洇透了半边衣裳,看那断痕应该是一道伤痕斜斜在腰侧劈过,整个人无意识地痉挛颤抖着,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
那个内侍省里打死了人,仍得意洋洋拒不认错的家伙,这会儿也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了。
盛长安已被动良久,这时候绝不给季准先开口的机会,从禁军手中拿来备用的蓑衣,然后撑开了伞连着人一起遮蔽在狭缝口,将蓑衣递给魏王。
“王爷,长安来晚了。”
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他心中想的却是,果然没死啊,也没受伤,大抵是贺追替他挡了一刀,那么,谢随呢?
“竟然是你?”高衔没想到他出现,惊了一下,方才没好气地说,“猎场都有刺客,皇庄的管事都是吃空饷的么?”
“真是刺客!?”盛长安大吃一惊,心思急转着想,魏王骂猎场管事,那谢随的身份没有暴露。
他逃掉了。
魏王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贺追替我挡了一刀,刺客逃了……你差点就能得偿所愿,满意么?”
他要是死了,盛长安确实能一偿夙愿,但他更想魏王身败名裂着去死。
他忍住问刺客去向的冲动,只波澜不惊地说:“王爷这是什么话?长安除了王爷无所依靠,长安还是希望王爷活下去的。”
高衔哈哈大笑,放开他得意道:“孤,可命大得很呢,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
盛长安只是余光落在昏死的贺追身上,心想若是没有这个人,说不定谢随就得手了。
果然,还是要以削弱他势力为先,刺杀还是太急。
他稍稍放下心,整理着蓑衣与衣领,问道:“是先在这里等雨小些,还是即刻回营?”
不等高衔回答,他接着说:“遗落在山中未归的共十二人,陛下派了颇多禁军,由在山林间行走过的人带着。谢传大人紧张独子,是带着二十人往山南过来,长安记得王爷在此,就跟了这一支,适才救上季公子和孟公子,他说王爷在此。”
高衔没想到季准那一出,探出头问:“谢大人?他人呢?”
“这就要问季公子了。”盛长安便看向季准,静静地注目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准没法胡说八道,只能硬着头皮讲:“我一时没想起来求救,谢大人赶着找谢随兄,往另一条路去了。”
“是。”盛长安飞快接话,上着眼药,“我们正往回走,季公子忽然就想起来,也是亏了他没忘,不然就要归营了。”
季准无话可说,毕竟几位禁军和孟生见证着呢,他只能讪讪闭了嘴,被高衔恶狠狠刮了一眼:“亏我信你!”
盛长安只觉出了一口恶气,只是吃不准季准闹这把人得罪透的一出,意欲何为。
高衔将地上的贺追捞起来,盖上蓑衣让禁军架着,然后他拿过了盛长安的伞打起来。
“他已经不流血了,再耗下去就是个死,尽快往回走吧。”
这时季准牵了马上来,道:“王爷,可让马驮着世子,能好歹快些。”
“季兄!这是匹疯过的马,谁知道它会不会再次发疯!?”孟生都看不过去,质问着。
“应当——”
五花马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季准一呆,竟是拽了把缰绳就任它脱手,盛长安还没回过神,就看疯马甩头向着他这边冲过来!
他错步欲躲,去被身边的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左腿,骨骼错了一下,疼得动弹不得。
离他最近的禁军正扶着贺追,稍远的几个被堵在路中的季准绊住手脚,盛长安看着季准眼底的狂热,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脸,被疯掉的马带下陡坡。
人少可以做什么?
人少可以让一个疯子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做出一出毫无痕迹的谋杀,暴雨能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到模糊。
追究到最后,过错无非推到谁弄疯了这些马。
盛长安只是算计着几句话的得失,算计着关系上不能出差错,可季准竟想不留痕迹地杀他!
他想杀他!
一脚跌落陡坡滚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在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关节,徒留憾然。
一步错,接下来步步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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