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西楼再一次爬回王府，已经是深夜了，她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努力不使自己发出声响。
“楼儿。”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
听到声音，姜西楼猛地回过头，发现卫之清就在她身后，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突然被抓包，姜西楼眼睛瞪着卫之清，吓得动也不敢动。
“你去哪里了，让我好生担心。”卫之清钳着她的双臂，却是将她拥入怀里。
姜西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推开他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怎么过来了。”
＂羌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派下的粮款竟然不见了踪影，我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这事，回府想见你一面，推开房门却不见你。＂卫之清头埋在她的颈肩，慢慢说道。
姜西楼到底还是把他推开了，“我出去看了看姜府，在王府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想起从前在家的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
“杀你父亲的人必不会放过你，姜府没了，以后卫王府就是你的家。”卫之清的眼神极其温柔，眸中像含有古井从未起波澜的水。
“父亲曾想过将我嫁入王府，他说姜府二女嫁给王府两公子是一佳话，如今二女到底是嫁进来了，却是共侍一夫。”藏在姜西楼心中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我入王府只是为保活命。”
“我知道你还未入玉牒，庶妃的位置是委屈你了，但你是月明的姐姐，她自会好好待你，你只消多等待些日子…”
姜西楼越听越不对劲，打住了他：“你根本不明白，我要的不是名位。”
话一出，两人皆是沉默了，良久卫之清才道：“西楼，你是女子，我为男子，世间男子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东西只有名位。”
“或许有比名位更好的东西。”姜西楼的声音很轻，卫之清甚至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我会给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天下的一半我都愿意分给你。”
姜西楼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卫之清，他的眼中燃着权力的火焰，仿佛之前的温柔都是假象。
“你的的东西我都不会要，但是有朝一日如果我取回我的钗，我们之间便不剩什么了。”
随即，姜西楼又说道：“我进王府为保活命，无关其他，你救我一命我会记着的，以身相许这种事向来只发生在话本里。”
听罢，卫之清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罢了，下次出去我让景湛和晏喜跟着你，你一个人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姜西楼对他说道：“卫之清…我想离开王府。”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卫之清听后皱起了眉。
“宁州，大概半月后。”
“好，我送你去。”
姜西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待卫之清还未反应过来，就将他推出门外去了。
夜色幽幽，画楼早熄了灯，只檐上的薄皮灯笼静静亮着，风一吹，那光亮也就散乱了。
……………………………
半月还未到，宫里却传来消息，皇帝中秋将要设宴，皇子王孙皆要入宫面圣。王妃在前厅同白月明商量，姜西楼未入册，是否将她带去。
“王侯多带侧妃入宴，姐姐不去怕是会想些其它的。”白月明同她说着。
王妃有些忧心，“她未入册，便算不得侧室，庶妃已是给她尊荣了，我又怕她再生些事端。”
白月明安慰她道：“等面见圣上碰了壁吃些苦头之后，姐姐便不会再有这些心思了。”
想了想也是，王妃就听从了白月明的话，“那便带着她去吧，清儿喜欢她谁又有法子。” 便让人缝制她们的命服，尽快赶出来以好进宫面圣。
姜西楼在画楼的院子里给自己搭了个秋千，她横躺在秋千上摇来摇去，脑中想着三日后的中秋夜宴。
宫廷都是王孙贵族间的繁华，她一朝落寞，若去了就像鸭子挤进了鹅堆。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鹅向来傲视俗物，可是鸭子也不能凭白死去，要啄它两口揪下羽毛来，才能让它知晓鸭子也要清清白白的活。
脑中又浮现出卫弄影当日的话来，奸人鼓动皇帝要姜家死，可她不死，她偏要活着，她活着姜家就活着，也才能将她所受的通通还于别人。
是日夜，王侯将相携命妇入宫。
天子坐明堂，“今日是中秋，中秋团圆，多不容易将你们凑齐了。”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宫内好久没像今日这般热闹，。”周端皇后头戴金云纹冠，未着明衣黄服，却生有华贵。
“热闹热闹，定要闹起来才好。”答话的是卫弄影。
姜西楼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卫弄影挨着太子坐在席上方，她多日未见他，如今场合再见，心里有些别样的滋味。
周端皇后慈眉善目，笑道：“本宫许久没见卫王家的小公子了，还是如往日一般，你点子多倒来说说怎么个闹法。”
“中秋有月，月在中秋，何不以月行飞花令？”
话一出，满座皆是叫好，以卫弄影起头：“明月几时有？”说话时，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往姜西楼这边瞧了一眼。
座下皆是朝贺欢祝之词，姜西楼却想起了羌州的大旱，想起了姜家，与此对比之下，恍若两个世间。她沉着脸，身体机械般地随众人动作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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