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叶文熙睡的甚不舒服，今早十点多钟才起床，穿戴洗漱一番下楼。曼妮坐在沙发上抬头问道，“二少爷，今个儿怎么起的这么晚？早饭凉了。”
叶文熙系好领带正了正，“这两夜睡不安稳，心里膈应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堵在心口难受。”
他见茶几上放了几朵嫣红的月季，曼妮摘了花瓣自己磨花粉做胭脂，她得一手按住瓷臼一手用竹捣去碾，叶文熙说，“我既不限制你的钱，又不限制你的脚，喜欢就去外面买，费这个劲干什么？”
曼妮走到他跟前替他扣好领针，浅笑着说，“我舍不得让你用外面卖的。”
叶文熙下颌微仰，忽地一笑，“我哪里用得着？”
曼妮凑近了嗅了一嗅，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用的洋皂就是我做的，衣皂也是。”
不止如此，他的衣裳曼妮都要拿去用香囊熏上一夜，所以他身上总有自然清新的花朵香气，尤其是秋天桂花香的时候，花香人也香。
叶文熙清了清喉咙，“子芳呢？”
曼妮去给他热饭，走到门口往外一瞅，“院子里栽花儿呢。”
叶文熙吃饭的时候，曼妮把报纸递给他。他倒没看报纸，而是把目光移到了院外的程子芳身上。透过格窗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他身上的青衫在阳光下更显素净，头发也长，披肩散着，一绺搭在肩上。程子芳立在那一坛郁金香丛中，像幅画。
曼妮手肘撑在桌子上，手镯儿滑到手臂上，她十指交叉托着下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转眼看他，只见侧脸被镀上一层夏日的柔光，她打趣儿道，“怎么？看上了？还是心疼了？”
叶文熙转头对她一笑，又端起粥碗，“没看上也不心疼，就是觉得还挺好看。”
曼妮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家里遭了土匪烧杀抢掠，爹娘都没了。三姐被土匪掳走了，四哥带着他逃到了北平，年纪小被人骗卖给了戏班子，四哥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叶文熙说，“这你都问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要恨死我。”
曼妮双臂环在胸前，翘起二郎腿，高跟鞋自然地挂在脚尖，“为什么恨你？”
“恨我见死不救。”
曼妮说，“倘若这是你的人，你还会要他吗？”
曼妮时常和他玩笑，说些酸涩的俏皮话，他都不以为意，这句话却是让叶文熙觉得很是好笑，“为什么不要？难道被人欺负是他的错吗？”
“怪人心坏怪他长的俊”，曼妮没头没尾地说一句，又去碾花粉了。
叶文熙读了会儿报纸，周通进来禀告他，“小二爷，陈七爷又派人来了，说是今晚宴请了禁烟局局长，想让您去见见。”
叶文熙捏着眉心按揉了几下，“去告诉他，就说秘书长我看不上，想让我进禁烟局任职，就把局长的位子弄给我。”
“这……”周通略有疑虑，随即点头应下。走到客厅门口，他又回到叶文熙身边，“差点忘了……”
他附在叶文熙耳边说，“小二爷，您让我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人叫高缨，城南鹿县保安团团长，此人风流成性，家中七房妾室，在外还有不少私宅藏娇。靠着勾结官匪、私扣苛税生财；黑白两道走的风生水起，跟黑的发土财，跟白的赚盐税，甚者也接杀人的活计。他仗着手底下有兵横行霸道私犯军火，在鹿县，除了县长就数他最大。”
叶文熙听了这话，把手里的报纸攥成了团。叶世臻就是再不好，唐桂芬也不该和这样的地痞流氓厮混在一起！他心中气恼，是耻辱是痛惜，他淡淡说，“行，知道了。你派人看住他，伺机摸清他的行踪习惯，找准时机我还要会会他。”
周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既然他吩咐了便也点头答应，“嗳，记下了。”
叶文熙站起来，心口隐隐作痛，他握拳捶了捶，他还不至于为了唐桂芬气出心病来，但确实是疼，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噬着他的心。叶文熙刚走了两步就开始咳嗽，低下头喉口灌了一大口空气哽住了他的咽喉，他咳得更厉害，呼吸困难让他脸色涨红，眼珠上也络了红血丝。
曼妮见状忙上前搀扶他坐到沙发上，拍抚着他的胸口顺气。叶文熙后仰着脖子喘息，曼妮皱了眉，“怎么回事，夏天也犯起病来了？”
叶文熙小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遗了肺气肿的病症，到了秋天时常犯病，他身边得常备着药。去年咳得厉害的时候，左肺叶上咳出了两个气泡，要不是及时赶到医院把气抽出来，肺就破了。
曼妮把药取来，倒了杯水递给他，叶文熙吃了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病症来的突然好的也快，就是那一刻折磨的人要死要活。
喘了口气，叶文熙对曼妮说，“我这心里膈应的很，又堵又闷，是不是文锦出什么事了？”
曼妮安慰道，“能有什么事儿？三少爷他也不是第一次出门走镖，是不是热了？”
“不是不是”，叶文熙拿起马甲边穿边往外走，血脉相连心里能感应到似的，从小到大，叶文锦一出事他就会难受，“我回家一趟。”
叶文熙的身影从程子芳眼前掠过，只见他匆忙离去。周通刚打发走陈七爷派来的人，叶文熙就吩咐他，“周叔，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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