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钰霖陪龙天下睡了一觉，成了西岸码头的主，这也算是把自家的势力延伸到上海滩了。他当即联系了很多渔场老板，以迅雷之势垄断了整个码头的渔业，又调来亲信稳住以龙门为依傍的地头蛇，等着他们倒戈或者撤出自己的地盘。他心里很是舒坦，屁股值几个钱？值好多钱。
金钰霖又从龙苑找了两个出色的杀手，不过一夜间，龙潮远的义子就横尸街头，胳膊腿儿被大卸八块，眼珠子都被人挖了。
金钰霖心情甚好，去配了一副新眼镜，顺便看中了一只洋种波斯猫，软亮的皮毛、淡蓝的瞳仁、娇气又曼丽的姿态，可以说一眼就相中了，只是屁股底下挨了一刀成了小阉猫，他当即失去兴趣。
叶文熙一直觉得“林雨”不像是个人，好像等他游戏人间顽够了，直接飞升去戏耍仙境。所以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习惯保持沉默，怕扰了这个仙风道骨。金钰霖却又陡然落进凡尘似的，同他亲近的很。
都小半个月了，茶楼里的说书人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那龙门义子死的何等凄惨，一直没有找到仇家，引得堂下惊呼。
叶文熙掏出怀表看看时间，是时候回去了，向他告辞，“林兄，时候不早了，改日再聚。”
“再聚再聚。”金钰霖又叫住了他，“我看北边的仗也快打完了，过两天我就回天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叶文熙说，“后天启程。”
金钰霖笑道，“那好啊，我也是，这下倒是可以同行了！”
叶文熙还是没有打探到叶文锦的下落，这让他犯了愁，回到家见不着人该怎么和叶梵生交代是个问题。
夕阳西下，叶文熙饶有兴趣地盯着叶梵生在院子里洗衣服，只见他坐在马扎上，撸起袖子，在搓衣板上又揉又搓很是卖力。上面正经，下面却鼓鼓囊囊撑了起来，叶文熙逗着他说，“洗衣服还让你洗出快活了？”
叶梵生先是一愣，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夕阳好像故意烧他，把他烧的全身发烫，他忙站起身拧着衣服往晾衣杆前走，“不......不是......天太热、太热......”
叶文熙从后面环住他，抓着他湿淋淋的手使坏地往下面一拍，彻底把他吓软了，叶梵生晾完衣服撒腿就跑，“我......我......我不理你了......”
叶梵生回到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叶文熙看他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木箱，“你这些小破烂还要带回家？”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敝帚自珍嘛。”叶梵生叠着衣服有些惆怅地说，“我……不想回家。”
叶文熙问，“为什么不想回家？我专程接你回去。”
叶梵生支支吾吾，“我要是回家，老祖宗要是问起……我这些出息……说不出口……”
叶文熙腹诽:他没饿死在外头已经算是一桩事业，还奢求什么出息。不过连出了几档子事，他那个老奶奶都被气的中风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这个你别担心”，叶文熙蹲在他面前帮他整理杂物，“你那个二舅什么情况？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不能白受这些委屈。”
“二舅他不坏，就是……就是贪财了一点……他和娘是亲姊弟，算我倒霉”，叶梵生突然抬头说，“我还打他一棍呢，就算了吧。”
叶文熙说，“你越是逆来顺受他越是得寸进尺，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你和我亲就够了。”
叶梵生小声嘀咕，“那当然是和你更亲……他也还是我二舅。”
第二天叶梵生睁开眼的时候，叶文熙已经不见了，到了晚上才回来，叶梵生着急的要命，问他去干什么了，叶文熙只说没去找他二舅的麻烦。
回家这天码头很繁忙，渡口的意大利铁轮上人来人往，英国士兵穿着制服站在甲板上，三个人路过的时候，他抬手的同时做了个正踢。
叶梵生以为这个外国佬要打人，下意识把叶文熙护在了身后，戒备的姿势盯着那黄毛瞧，过于夸张。金钰霖笑着说，“他那是给你行礼呢，英国人不兴抱拳。”
叶梵生又闹了糗，他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大的轮船，因为不敢招摇，坐的统舱，自始至终被闷在铁皮舱里，空间局促空气浑浊，脚臭气烟草气混杂着油腻的大饼味道，差点把他熏晕在里头。
叶梵生关怀道，“文熙，你还犯咳嗽吗？坐船也是个苦差事，我怕你难受。”
金钰霖叫他放宽了心，“买的头等舱的票，还有大菜间，闷的难受就到甲板上吹风观光，没事儿哈。”
上了船叶梵生才发现头等舱是这么个待遇，里面不是通铺，是一个小小的房间，还有人专门端茶递水，叶梵生状作痴傻，坐在床铺上磕了一下午瓜子，嘴都破了，盐分渗进皮肉里蚀的他动嘴就疼。
叶文熙让他喝了好多水，问他又犯什么傻？叶梵生有点局促不安，“我……我给你丢脸了……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对不……”
叶文熙捂住他的嘴，唇角上勾，“你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怕别人说吗？”
叶梵生想是这个道理，又没什么好羞臊了。
晚上入睡的时候，因为铺褥太舒服，叶梵生又发了感慨，“还是单人铺睡着舒服，睡通铺其他人老是挤我，我又挤不过，侧着身子也睡不下，差点把我挤扁了。”
叶文熙翻身卷进他铺子里去了，叶梵生往里挪了挪，叶文熙又进了一寸，他一直挪，叶文熙紧跟着挪，把他挤到了墙根，叶梵生屁股贴着墙无所适从，“你……你干吗？”
叶文熙笑眯眯地问道，“是这样挤的吗？”
叶梵生想笑又不敢笑，“幼稚。”
金钰霖睡不着，他觉得蹊跷，龙天下竟然没来找自己的麻烦，或者说知道叶文熙以假乱真也没来找他的麻烦。
踏着夜风独自走在甲板上，他遥望向雾霭迷蒙的江面，又低头看着黢黑诡谲的江海。
他发现有人用这艘船运货，是一种惯用的手段，把鸦片打包好放进铁桶里密封，铁通外面用钢丝网兜住，再用粗锚绳拴在船尾的粗柱子上，拖在水里携运以避免外国管事发现，是个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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