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既然靛青让我离开，那我也还是离开吧。”
“芊芊……”
“姑娘，后会有期了。”
“……嗯……后会有期。”
天色已晚，晚霞早已褪去。
路上的行人已经提起了灯笼，天空也已经渐渐镀上了墨色。街上行人渐渐稀少，繁花喧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陆子逸背着阮知依的小行囊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四下张望的阮知依。
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心事，但都非常默契的没有选择告诉对方。
“陆子逸……”终于，忍受不了沉默的阮知依率先开口了，“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听到阮知依说话，陆子逸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笑着问阮知依：“你才走了多远，就累了？我们可还没有出镇子呢。”
阮知依忍不住抱怨：“可是那我们就得连夜赶路了啊，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我才不要连夜走。”
一听到这句话，陆子逸瞬间被逗乐了：“你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还出来闯荡江湖？”
“本来就不知道啊……”阮知依对于陆子逸的笑有些不满。毕竟她只知道要去找幸存的族人，要回齐南城，要重新把央孑一族带到世人面前。
陆子逸笑够了，道：“还好我跟着出来了，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是被骗了也不知道。”
“那你说，我们去哪里？”
“去蜀州。”
“去蜀州做什么？你要去白云观吗？”阮知依觉得这个回答就好像是一句玩笑。
“你不是要去找你的族人吗？蜀州好像是有一位。”
“你怎么知道蜀州有？”阮知依眉头一皱，上前两步，凑到陆子逸面前问。
陆子逸一下子脸红了，他赶紧转过头去，道：“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你爱去不去。”
他的心砰砰直跳，一瞬间他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该害羞。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没有那么近距离接触过阮知依了。更何况，他总觉得从小到大，只要是在阮知依面前，他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总是做不到不说漏嘴。
阮知依叉着腰，眉毛挑了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很奇怪。她不知道，这个陆子逸到底是谁，他的身份又是真是假？
“那行吧，我们就去蜀州。”
“好……蜀州路远，我们得快点走了。”
“又要连夜赶路啊……晚上能不能好好休息啊……”阮知依又止不住的抱怨了。
陆子逸实在是受不住她的抱怨，只好笑着答应：“好好好，不连夜赶路，不过这附近恐怕找不到什么客栈了。”
“找不到就折返回去，我才不要连夜赶路。”
“好。”
陆子逸实属无奈，每次面对阮知依，他总是那个退后一步的人。
两个人慢腾腾的往回走着。天越来越黑，路上除去他们俩，已经没有行人了。走着走着，红艳艳的灯笼忽然浮现在空中，照亮了半边天。妖兽们推着自己的小车不知道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面。
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穿梭在妖群之中，白天隐藏在人群或者俗世角落里的妖怪此刻都出现在了街道上。
虽然远不如苏州城的百妖夜繁华，但其热闹程度却和苏州的百妖夜不相上下。
阮知依一面走一面左顾右盼，百妖夜的商铺上面能见到许许多多平时见不到的东西。这里有隐匿着繁星银河的铜镜，那里又有盛开着奇花异草的白娟手帕。阮知依走着走着就跑到了商铺里面，左看右看的，全然忘记了要跟着陆子逸去找客栈的事情。
“小姑娘，喜欢这个簪子吗？”一只兔子妖举着一只盛开着紫色鲜花的银簪冲着阮知依说道。那一小簇紫色的花朵绽放在银簪上面，底下是银镀着的小兔子。
阮知依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手正要搭在那只发簪上面，却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这花会迷人心窍的，若是不想变成白痴，就不要接这个发簪。”
顺着声音，阮知依猛地一个回头，看见的不是满脸嫌弃的陆子逸，而是笒桀微微笑着的脸。
阮知依吓得立马缩回了手，往旁边退了一步，道：“怎……怎么是你？”
“少……陆子逸现在恐怕都找到客栈了，你当然不会看到他了。”
“啊，哦。”
“百妖夜好看吗？”笒桀忽然问。
“好、好看……”阮知依对于他的提问感到不太明白。
笒桀仰起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灯笼，缓缓道：“百妖夜确实好看。但是，若是没有那些道观的退让，央孑的左右周旋，还有这些妖怪拼死拼活的争取，别说百妖夜了，我们现在估计连百年修为以上的妖怪都看不见几个。”
“嗯……以前，那些名门确实做得不对。”
“换做是谁都想要长生，妖也不例外。他们修炼，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渡劫成仙，与天同寿。”笒桀低下头，看着阮知依，笑道，“那么你呢，你想要长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阮知依一下子有些懵，虽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但是她还是脱口而出：“依靠别人的牺牲付出而得来的长生，真的会安心吗？”
笒桀只是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阮知依看着他，脑子忽然蹦出一句话：他是央孑人啊！我要不要……劝他回来？一瞬间，这个念头占据了阮知依的脑海，但还没等她开口，笒桀便发话了：“如果你想劝我回齐南城，回央孑族的话，还是算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
“为什么会不配？你明明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知依小姐，你是央孑的希望，无论何时何地，你心里想的都是央孑族，是齐南城。但是我……我的手上沾了太多血了，而我的刀，早就已经不再为了央孑的人民而挥舞了。”笒桀说着，转过身离开，只留给阮知依一个背影。
阮知依看着那个被岁月和时光侵蚀的孤独背影，心里顿时觉得无比失落。他曾经为了央孑的子民而奋战过，他的刀本应该是齐南的利刃，但现在却成为了为了生活而不得不挥舞的工具。
阮知依想叫住他，但却一直没有上前一步，她看着笒桀的背影融进百妖夜的灯火辉煌里，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被其他的一切彻底遮挡。
她想尊重他的选择，毕竟，她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随他去吧。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了。”陆子逸忽然出现在阮知依身后，他没有一丝一毫责怪阮知依的态度，反而带着释怀的语气，望着笒桀离去的方向，说道。
阮知依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走吧，我们也有路要走。”
“嗯……”
阮知依转过身，跟着陆子逸离去，但目光却在那里多停留了几秒。
往后的路，注定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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