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面鸟身的妖怪，面对突如其来的水刀，九张嘴中发出九重奏的尖叫。
声音如同尖爪在墙面猛烈地滑动，带着令人作呕的恶心质感，一片、一片声音被削出来，撒入耳蜗里如玻璃渣互相割裂。
夏天衍难受地捂住耳朵，他被那声音刺激到胸膛中一片翻涌。他不断念诵金光咒的咒文，金光从额头飞散而出，化作一朵金莲菡萏。
“太难听了……”然而金光咒对这类音波攻击却没有什么作用，夏天衍蹲下来捂着耳朵，眼神略带委屈地看着九宵就平静地站在原地。
九凤发出的尖叫搅碎了雨水凝就的刀刃。但是九宵手中不断地招来雨水，雨水们化作刀枪剑戟向那九凤继续杀去。
女妖继续用尖叫抵御。整个别墅的窗户都已经碎裂成粉末，龟裂的纹路入侵了临近的墙体。
夏天衍在一边，他已经被那叫声叫得已经六神无主了。他觉得耳朵里突然一阵短暂的空白，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颌骨流下。他甚至不用抹下来看，也知道他耳朵里流血了。
“九宵啊，你不能快点解决吗！”他大喊，他肯定快要聋了，“放过我吧！祖宗诶！”
九宵仿佛不受那声音影响般，五指如拨动琴弦般将雨水化作锋利的兵器。
漫天的雨滴，水被声音震碎又重新凝合。那是极其奇异的景象，一层层兵器被震碎，又在下一刻重新凝结，破碎又凝结，层层叠叠，像无形暴力的浪潮。
无形冰凉的刀刃波浪终于扑到九凤的脸上，留下了第一道伤痕。
像是溃然的堤岸，伤口在水波潋滟中增添，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九凤没有气力继续她的尖叫了。
九宵带着嘲讽的笑，“怎么不继续了？”他终于走近那垂下了头的女妖。
“你的嗓子不是很好吗？”九宵蹲在九凤巨大的鸟身边上。他伸出手抚摸着九凤斑斓翅翼上的羽毛，言语道：“你的其他同伴呢？算了，总会出现的。”
“你……妾身认识你吗……”那九面的女妖，满是伤痕地抬起头。看见九宵青透的双眸底冻着的冰雪，对方的触摸让她莫名有了熟悉的感觉。
……有谁能触摸她呢？
他和她对视，声音温和道：“算是认识吧。凤凰也曾夸奖你的歌声。能够同时唱出九种歌声的神鸟呀，凤凰将你举荐给天道。呵，你却还是背叛了祂。世人都说人心易变，原来你们也都是这样的吗？”
“‘凤凰已死’是吗？多可笑的回报。‘九凤’是凤凰给你取的名字，你忘记了吗？”
“你是谁？”女妖的九张面孔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她九张嘴同时开口问道，“凤凰本来就已经死去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知道是祂给我的名字？”
“那很重要吗？”九宵站起身来，他黑如夤夜的袍服中那只五彩的凤凰振翅飞出。没有先前身躯庞大的小凤凰，乖巧地停在他的肩上。
“既然日日夜夜都在唱颂，梧桐已经枯槁，醴泉已经废竭，这人间已经是冰天寒地。你们心中的凤凰已经死去了。那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九宵瞥了伏地的女妖一眼，他手中最后一道水刃落下。
骨肉被切开的脆响中，他说：“不重要了。”
九宵路过那没生息的女妖尸体，肩上的凤凰发出一声哀哀低吟。
九宵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一样地转过头，看着还蹲着捂着头的夏天衍。
“都没声音了，还不走？”
夏天衍试着把手拿开，又迅速蒙上，然后才安心地放下了手。走到九宵身边，看看被斩断颈子的女妖，“这就是九凤吧？”
“是又如何呢？”
“原来这就是《山海经》里所描绘的神？”夏天衍小心地拿手准备摘下一片羽毛来看看，“还是第一次看到《山海经》中的灵物。”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乱摸不熟悉的东西。”九宵呵住夏天衍好奇的手，“她的羽毛有毒，不想又回去躺个十天半个月就继续吧。”
夏天衍顿时收回了手，讪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刚刚也摸了嘛，虽然你们说的话我什么都没听到……”
“呵，回去再好好修炼吧。你下一回比试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就过两天。不过，”夏天衍回答道：“不过你都不再问问，不是一般都是抓活口吗？就直接这么？”他拿着手掌在脖子上比划。
“又不重要了，”九宵逗弄肩上的凤凰，“而且吵得烦心。你不会想和这声音交涉太久吧？”
“这个倒是，那声音让我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但是不还要找牛牛和小酒吗？”夏天衍终于记起来他耳朵。他一擦耳朵，手上都是血，“回去又该买两斤阿胶常备着了。”
“已经感受到了，两个小孩就在楼上。”九宵看着夏天衍，夏天衍回看九宵。九宵继续看夏天衍，夏天衍不好意思了。
他红着脸：“九宵，你老看我干嘛啊？”
“我在看你面相上是不是有没有痴呆。看你的意思，是让你去找。长一双灵眼不用吗？”
“喔，”夏天衍结印，离开前说道：“那我去找了。”
九宵看夏天衍上楼去找小孩儿了，自己坐在那妖鸟的尸体边。
“这样衰弱，真是可怜。所以你也没什么人记住，是吗？这些维持我们存在的记忆真是有限又菲薄。”他摸着那斑斓的羽毛，发出带着奇怪谐谑口吻的叹息：“所以，你们会成功吗？你们其中，会有一个成功篡夺凤凰的名字吗？会成为……新的凤凰？新的凤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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