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生病的时候……”章汝一从柜子里拿出我的衣物，边递给我边说：“人家也算帮过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扯到我生病的事情上去了？我说：“你要是想骗我就先想好了再说，昨晚还说是你帮他，今天怎么又成他帮你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章汝一叹了口气坐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怕是又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情，脸上有点搁不住，于是不敢再看他，垂着眼睛说：“那我不是就想问清楚……”
章汝一刚要开口，就听门上一响，小珠端着水进来，在屏风后面脆生生喊：“厨房可催好几次了，你俩再不起床干脆别吃了，等吃晚饭算了。”
章汝一马上站起来，说：“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细细说。”说完就扔下我跑了，小珠从屏风后转进来，见我还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嗔道：“多大个人了，穿衣服还要人伺候？”边说边走过来，帮我系里衣的带子。
我说：“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说话要注意分寸，什么起不起床的……”
小珠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从你十三岁分府到现在，快十年了吧，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怕是忘了当年光屁股满院子乱跑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光……”我愤然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不是老陈告诉你的！
小珠扳着我的肩转向床里，顺手抄起床头的檀木梳，边给我梳头边说：“所以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有功夫多操心操心自己。”
我回头说：“我怎么不操心自己……”话没说完又被她硬掰了回去，就听他说：“这么多年了，章公子是哪种人我们都看在眼里，对你也没话说，你就不能辜负人家……”
我说：“那玉仙楼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我昨天找人去了。”
小珠拿梳子轻轻拍了我一下，说：“我指的不是玉仙楼，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傻？”
被她这么一提，我突然来了些灵感，差不多两个月前我去我哥府上赴宴，他在席上硬塞了个人给我。其实我哥平时对这种事并不上心，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不好推辞，把人往王府一搁就几乎忘了这件事，现在想来，难道两桩事其实是一桩？一个人放在我这里，一个人分去章汝一身边，怪不得他这两个月总对我阴晴不定，是有人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了？
还是说这些事只不过是巧合？我爹和我哥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真要找一个理由的话，他们随便说句话都比费这些劲有用。我百思不得其解，安安静静的等小珠替我束好了头发，套好了长衫，看着她眉眼如画，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眼看要入冬了，宫里赏赐做棉袍的衣料还没下来，不如先去布商那里选点料子？”
小珠说好，脸却悄悄红了，我见她那样子，故意说：“之前孟兄告诉我，云骑桥旁新开了家布庄，老板是乔贵妃的亲戚，他家布庄里的料子多得很，就去他家订？”
小珠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我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于是又说：“不过云骑桥有点远，你要是不方便，就还是在街口那家看看，或者让他家伙计送些料子上门来挑。”就看着小珠脸上马上多了点笑意。
洗脸的时候我还在想，看小珠这样子，得让老陈去打听打听那家儿子究竟人品如何，家里生意做的怎么样……边琢磨边走到后堂，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食，章汝一正喝粥，我便也坐过去，就听他问：“在屋里干吗呢？半天都不出来。”
我没提刚才那一节，端起粥碗喝了一口，面前瓷盘里是些家常时令小菜，章汝一说：“今日这青瓜做的好，你尝尝，”边说边夹了两丝，放在我的粥上。
我嘴上说，你不要老给我夹菜，其实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吃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今日殷勤得过分，一直让我吃吃吃，连说话都腾不出来嘴，后来我将碗顿在桌上，坚决不吃了，看着他问：“你是要把我撑死？”
他说，多大个人，哪那么容易撑死？说着又夹了筷子糟鹅，我没办法，只能又吃了一口。章汝一总算放下了筷子，问我，“你知不知道旧曹门外的定林寺？”
“是不是那庙里有一座特别高的佛塔？比报恩寺的还要高？”我说。
章汝一点头道：“如今在定林寺驻锡的法献大师，当年发愿欲亲往天竺，西行走到于阗，葱岭栈道断绝，于是法献大师便从于阗返回了中原，并且带回了一枚佛牙舍利。据说那舍利本在焉耆，后被带到柔然，从柔然又到了于阗，机缘巧合被大师所得，就一并带回了京。那时候官家还曾召见过法献，只不过官家笃信道法，对舍利并不太上心罢了。
“你那时候病里一直没有起色，而法献大师在西域住过许多年，精通医术，平日里在定林寺也经常为信徒施药。我这朋友恰好认识法献，他听说了你的病情，特意替我去向法献求了个治病的秘方。
“那方子请宫里医官院的掌院看过，说是虽然和你之前用的药不同，但药理相通，老陈这才敢去抓药，其中有味药市面上又没有，还是法献拿出来的。”
他说的这些我确实是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我说：“那我病好了，你不就是欠了你那一个朋友一个大人情？”
章汝一说：“人情慢慢还就是，毕竟我之前也帮过他。”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说：“说起来认识他也是凑巧，孙砚在东水门的曹家解库里放了些钱，有一次我陪他去看账册，偏巧遇到有人在当东西，那人吃醉了酒，竟然拿出只紫金鱼袋非要当了去。”
“鱼袋？”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真是金鱼袋？你看清楚了？”
我朝四品以上大员才可佩紫金鱼袋，听他这样说我倒是来了兴趣，这种东西都敢当，不知道是谁这么不想活了。
“曹家店主正愁的没办法，既不敢多问，又不敢把人赶出去，恰好见我们进来，便求我们将那人打发走。我见那人年纪尚轻，又确实是醉了厉害，便自己拿了些银子出来给他，但他非要将鱼袋留给我，我没办法，只能先替他收好，怕他酒醒来找不到东西，还特意问老板借来纸笔，写下我官职姓名，好让他醒了酒来寻我……”
我服了，章汝一这是什么运气？这种热闹我怎么从来都遇不上？不过孙砚去看账册，章汝一带那么多钱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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