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一到楼下去了，一身疼痛难忍的萧皖木把头探出来换气。
门口又停了个人，站定了一会才从绕过屏风走进来。
房间里就两个人，床位靠前的萧皖木自然同来人目光对上了。
萧皖木轻蔑至极地冷哼一声:“阴魂不散。”
赵衔乐手里拿着一只卷轴，目光同样轻慢:“抱歉，打扰你的好心情。”
“你眼睛瞎了?”
一把无柄的剑刺向赵衔乐，一隙剑尾拖拽的虹光转瞬即逝，赵衔乐碰了碰自己颈侧，指尖沾了血。
萧皖木从不佩剑，从床上悠哉悠哉地下来，白袜踩在地上，逐步走近，指节弯曲，握住镂花的剑尾，把没入墙壁的剑一寸一寸往外拔:“你是不是眼瞎了?”
“住手！”
司徒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将赵衔乐拉到了身后:“不要伤人。”
“好的，司公子。”萧皖木松开剑，剑下落的时候陡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司徒愣住了，这种术法，他从未听闻过，对方脸上的笑意刻薄，虚假得尖锐，转身又躺回了床上，懒意洋洋地将自己卷进被子里。
“多谢，我没事的。”赵衔乐擦掉血，很快又渗出来，染红了左侧衣襟。
“我…帮你止血吧。”司徒从自己床侧的柜子里取了伤药和纱布出来。
他认得萧皖木，却不认得赵衔乐，不明白两人间有何矛盾，本来不该介入，但他感受得到赵衔乐是个全无灵力的普通人，完全是下意识的冲过来保护他了。
“那瓶药，他不准用。”萧皖木盯着司徒手里的那瓶药。
司徒的手颤了一下:“这是秦公子给我的…”
萧皖木道:“那是我哥给我的。”
司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僵硬的把药瓶递还给他:“我用了一些，抱歉。”
“你倒是可以用，他…”
司徒固执地放在他旁边:“不了。”
萧皖木把头埋在枕头里，好像是睡着了。
赵衔乐把卷轴放得很远，或许是害怕染上药味，已经自己在处理伤口了，动作略显笨拙，司徒帮他挑选了伤药，敷在纱布上。
“原来…是司公子，抱歉，我一直以为…” 赵衔乐往自己脖子上缠绕着纱布，松松垮垮地染着几片血斑。
“没、没关系的，大部分人都会喊错。”
反倒是司徒窘迫起来，他姓司名徒，经常因为名字闹乌龙。
秦君一找萧皖楚，二楼没人，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去了，两兄弟每次闹别扭萧皖楚都喜欢闷在厨房里，虽然是临时的，不过这里的食材却是应有尽有。
在整齐码放的食材中间，萧皖楚正在揉着面团，完全没注意到秦君一的靠近。
“饶素生真就让你一个人做这些?”
所以萧皖楚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是君一啊…我是自愿做的，元析和西乘该要帮我的，但是我想一个人待会，就让他们休息去了。”
锅里蒸着准备好的馅料，秦君一揭开看了看，香甜的气味漫溢出来，还很粘软:“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萧皖楚解释道:“不，你不一样。”
“听起来怪怪的。”秦君一顺手拿起放置在旁边枯干草药，凑到鼻尖嗅了嗅，“原来是这个的味道。”
萧皖楚重复着和面的动作:“不要告诉皖木，否则他不会吃的，其实这些药材已经没用了，只是习惯了，聊胜于无，就总是喜欢加进去，也不影响味道。”
萧皖楚用湿毛巾擦拭手指，指尖在颤抖着，最后死死地抓紧:“君一，我简直…快要变得跟爹一样了。”
叹气声迤地，秦君一背靠着石台:“此番历练结束之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不会再回茗海仙府，你如今的状态，恐怕没办法阻止萧叔叔铸成大错。”
萧皖楚勉强地一笑，选了只描鱼纹的盘子:“我会变得可靠的，君一，至少不会让你同我兵戎相见。”
秦君一挑眉:“我可不在诛天阁的立场上，我只是不想见到你们变成秦叔叔一样的人，仅此而已。”
“君一，谢谢你，真正关心我们的，只有你了。”萧皖楚抓着盘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叩紧了，“去休息吧，你听起来很累。”
秦君一逃似的离开了。
他担不起这个谢字，他只是妄自去定义萧皖楚同萧皖木该长成的模样秉性，是他心里期望该有的样子，因为他们之间像极了暗夜里衍生的同类，秦君一只是狭隘的想从他们二人身上找到出口。
秦君一被翻涌出来的愧疚感淹没得将要窒息，全然没有在乎房间里有哪些人，在做些什么，头一并埋进了被子里。
又做梦了，骨头松散，不成人形的青鸢披着艳丽的绸裙在枯叶飘落的竹林里起舞，四肢像是要随时散落。
秦君一看过的，看过这支舞，也见过这身裙子，同阮软一起看的，阮软抚琴，他个子小，就趴在琴尾，她们都在笑，比竹梢葱绿新叶更温柔。
秦君一茫然的转过身，凤尾琴孤寂的落在那里，覆着一条褪色的衫裙。
“君一，这是茯苓，这是黄荆子、半夏。”
久远到陌生的温柔，伴随着秦君一稚嫩地重复的声音。
“来试试新衣服，君一又长高了，头发真软，给你编辫子好不好?哈哈哈。”
“好呀。”
“我也要！”
秦君一那天被打扮得像个小姑娘，被阮软抱在怀里揉得咯咯笑，全然没注意旁边的青鸢，但当时青鸢也笑得很开心，很温柔的，只浅浅地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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