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门一打开，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门背后，分贝降低到几乎为零。干咧的夜风迎面吹来，都是零下好几度的冰凉。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待久了，乍一出来，冻的人牙根儿直打颤。好在走两步有一间花房，常年恒温。
乾坤带着章桀走过去，推开花房门，正撞上王局跟周子琰亲亲热热地聊着天，一起往外走。
四人面面相觑，两位长辈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章桀身上。他今晚被太多人用同样的目光打量，差不多习惯了，倒不怎么紧张了。
“姑父，周先生。” 乾坤把章桀拉得离自己近一些，没有松手的意思。章桀也忙不迭跟着点头打招呼。
“啧，你这孩子。”王局没看见章桀似的，眼神从他头顶上飘过去落在乾坤脸上：“见我还知道喊姑父，怎么到跟你爸爸这么见外？”
寻常在外人面前，市公安局新任局长王守成或是威风八面，或是不怒自威，少有展现和善可亲的一面，也总自带高人一等的压迫感。不常有人能见到王局这第二幅和蔼的面孔。乾坤见过很多次，仍旧不喜欢。
他是公安世家出身，说是位高权重，但娶周家大姐的时候也经历了很大一番戏剧化的周折。那时候周子琰给他帮过不少忙。因为这份渊源，名义上两人是平辈，可在周子琰这个幼弟跟前，王守成总跟矮了好几头一样，刻意奉承的时候也是有的。
乾坤曾跟他妈妈说，周家是个魔咒，沾染上就容易失去尊严和自我。王守成就是个例子。林芮潇不以为然，用叛逆给乾坤盖章定论，不留解释的余地。
“姐夫你先出去吧，我跟乾坤说两句，随后到。”周子琰差不多跟乾坤齐高，但他长得不好看，跟乾坤比是差远了。眼角有一层不显眼的薄纹，头发不知是不是特别染过，比年轻人的还要黑亮，衬得脸色也更精神些。
“介绍一下吧。”等到门关上，周子琰不甚了了地开篇说。
“这位是章桀，是我男朋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乾坤这话说得有些冒失，章桀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强调。明明上次跟周御磊他们吃饭的时候，他都忘了说“男朋友”三个字。
相反，周子琰就没那么放在心上：“哦，那这位男朋友，也学一下避嫌吧。”
“啊？”章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周子琰一直往他这边瞅，原来是嫌他碍事了。他可真笨，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那…”
“别走。”乾坤握住章桀的胳膊。章桀步伐不稳，不小心踢倒了一盆花。周子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花盆和盆栽的价值，笑而不语。
“你有话直说，不用赶他出去。只要是我能听的，他都能听。就是你把他支开，回头我也会全数告诉他。”
乾坤少有这样说话不客气的时候，对外人尚且保持礼貌，这位周先生好歹是他的继父，怎么至于让他这么失礼？
周子琰看上去很习惯，并不介意乾坤傲慢的态度，草草朝章桀看了一眼，就算是打招呼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从头顶到脚尖都透着高洁傲岸的周先生突然面向他，章桀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手里下意识抓得更紧了：“哦，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对，结结巴巴的。
可他记得，刚才乾坤介绍过他了。对方明明是笑着，说话也很有礼貌，可他就是混身都想起鸡皮疙瘩。无形中的压迫感逼得他说不出话。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你听力不好我就再说一遍，他叫章桀，是我男朋友。”乾坤移步挡在章桀前面：“你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没必要针对他。”
“我看，小桀还是回避一下的好。”周子琰见乾坤露出这副冒失样子，得逞了似的，笑得尤为惬意：“有些事，外人在不方便。”
“他不是外人。”
“才认识几天，也不能算家人。你最清楚，周家的事可不是什么杂碎都能参与的。”周子琰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好像自己说的不是骂人话，而是恭维。
章桀再迟钝也能听出好赖话，憋出一张大红脸。要搁平时，他才不管对方是谁，一气儿痛快骂回去才是正道。可这个人看着就厉害，他惹不起。
“也对，”乾坤冷笑一声：“你们周家的事，我这个杂碎管不起，你另找他人吧。我这个杂碎，要领着男朋友去干你最见不得的事了。麻烦你让一下。”
“你…”周子琰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碍于有外人在，不好发作，憋得十分难看。他屈尊放低身段，对章桀说：“小桀，外边儿应该摆上甜品了，你没事就去吃点儿。我从巴黎专门请来的甜点师做的，在外面难得吃到，你来都来了，不尝尝可惜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哦。”章桀习惯性顺从。说完又拿不了准，就跟乾坤讨主意：“乾坤，我还是出去等你吧。我在这儿，我也帮不上你忙。你们说话我也听不懂。”
乾坤知道他不自在，没为难他，在他背上拍了拍，总算给了他些勇气：“那你去吧，等着我，别到处乱跑。”
“嗯。我去找林杏瑶他们，保证不乱跑。”章桀点头如捣蒜，慌张逃走了。
他也没走远，就在正对门口的琉璃台边上，乾坤一旦进来，打眼就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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