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比艾喆早一年入学，两个人一起毕业，是因为艾喆提前修完了所有课程。而之所以因此成为远近闻名的学霸也是顺便的意外。只有艾喆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借埋头学习，忘记更令人糟心的事。
课业之余，他也很少跟同学出去鬼混，在人群里，他的悲伤和别人的狂欢显得格格不入，没有任何时候比那样更让他觉得孤单。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为了放松大脑骑着单车满校园转。
一个普通的秋天，9月初，正午还是很热。他穿着一件简单的棉白T恤，路过Provincetown Playhouse，看见门口的宣传板上挂着一张黑白的舞台剧海报。剧照右下角是一个男生的侧影。他被这个因为这个光影模糊的侧影吸引，驻足看了很久。因为这个侧影，艾喆在两年后初遇姜淮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不是见过你？”
碰到艾喆过来莫名其妙搭讪，姜淮下意识反感。那会儿他刚从酒吧出来，还没从那种乌烟瘴气的氛围里跳脱出来，只觉得又遇到个不自量力的，于是很不愿意理他：“I don’t think so.”
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姜淮就错身进了教堂，看都没看艾喆一眼。姜淮路过的时候，艾喆闻见淡淡的酒气，他无端心脏一紧。姜淮对他没半点儿耐性，很凶，但并不吓人。声音很好听——这是他的结论。这位同学多大了？有20岁吗？
“你是中国人？”艾喆后知后觉地回头追姜淮的背影，由本能驱使张口就是中文。姜淮听到了，但没回头。
艾喆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跟进去。他觉得自己这份儿担忧毫无理由，甚至有些荒唐。就算不满21岁喝酒又怎样？他没义务、没责任，也没立场管不是？
犹豫着在教堂门口蹲了半个小时，一直到看见姜淮再次出现，他都还没下定决心。出来的时候姜淮身上少了许多紧绷的攻击性，眉心虽然还微蹙着，但看得出心情好了许多。艾喆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时候才注意看他的模样。这男孩脸蛋儿肉嘟嘟的，鼻梁挺直，鼻尖上金色的细毛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微微红着，还看得出刚压下去喷薄欲发的情绪。他的眼睛不算大，漆黑的眼瞳上遮盖着一层说不出来忧郁的天真。艾喆想，是谁那么狠心，竟舍得让这样一个男孩儿现出方才那般绝望的样子。
姜淮神思在外，顺着台阶走下来，踩到人家影子才发现那个高个子男生还在这儿。这人直勾勾看着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跟看色狼一样打量完挡住他路的艾喆，讲话毫不留情：“Are you gay?”
“Now I think I am.”艾喆被问得猝不及防，却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心里活泛过来，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家一眼就给看弯了，就已经开始盘算跟这个小哥哥谈恋爱应该也不错。
“I’m not.” 姜淮见惯了这种情形，甚至白眼都没施舍给他就爽快走开了。艾喆靠着自行车愣在原地，好不容易萌动的春心碎了一地，看着姜淮的背影迈不动步。
真是个神人。他看着姜淮的背影，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这人姓甚名谁，在哪儿见过。一边无法自拔地陷入无用的回忆，一边绝望于人家是直男的无边忧伤，一路都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以至于他推开宿舍门时差点踢翻Ashley刚搞回来的高尔夫球杆。
“大神，你可当心点儿！”Ashley紧赶慢赶护住自己的高尔夫球杆，发现自己这位学霸室友魂飞天外的模样有点可疑：“这是被谁把魂儿给勾走了？”
“你不认识。”
“不是吧你。真的啊？”Ashley原本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老兄承认了，瞪着眼珠咧着嘴，凑过来八卦：“哪家姑娘？”
“呃…”艾喆呃了半天也没想出该从何开口。
“难道不是姑娘？”Ashley又蹦跶过来。艾喆知道他这是口无遮拦逗自己，还是一瞬间耳红眼热。Ashley看出他不对劲，双手护在胸前蹦出老远：“我先说明啊，我是直的。”
艾喆知道他是寒碜自己，没工夫跟他开玩笑。他简直要尴尬到脚趾头了：“别闹了！”
“你上周还跟我聊姑娘聊得热火朝天呢。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你好意思说我？”Ashley突然安静下来，吃惊地看着他。艾喆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认真的？”Ashley皱起了眉。
听到Ashley严肃的问题，艾喆心里咯噔一下。是的吧，认真的。他最后也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心情后知后觉沉重起来：“当然，我骗你这些做什么？”
“亏得我差点儿信了你上学不谈恋爱的鬼话。要做演员的人，还长成这样，怎么可能这点儿浪漫细胞都没有。我就说嘛，要么是姑娘的问题，要么是你的问题。”接受了新的人物设定后，Ashley又开始喋喋不休。他熟练地拆开包薯片，正式进入八卦模式：“来，老实交代吧。谁这么大魅力，能攻破你这坚不可摧的钻石心啊？”
“不认识。”
Ashley停顿下来：“你逗我呢吧？”要是被这位低级玩家耍了，他很没面子的。很快，他放下心来，发现对方认真得很：“有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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