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姜淮的标准，生活的底线是舒适。到艾喆这儿，就变成了能过就行。所以他想不到开车远行之前买瓶水，如果路上实在遇不上买水的地方，最多忍4个多小时，也死不了人。
“法国的乞丐都比你过得有章法。”姜淮这样打趣他。
“我是生活的乞丐。”艾喆忽然沉声，姜淮扭头看他的侧脸。他怀疑刚才自己出现了错觉，竟在艾喆身上看到沉重的悲伤。但艾喆很快打破了转瞬即逝的忧郁气氛，开始唱起欢快的歌。他声线低沉，很适合唱深沉悠扬的歌。偏他五音不全，在姜淮耳朵里，他悠然自得哼出来的曲子，跟噪音没什么区别。艾喆说他的耳朵被音乐家母亲养刁了，姜淮也不辩驳，坚持不要听艾喆唱歌。姜淮自己又不肯唱，就开始翻手机里存的曲子，研究连接车载音响。
车外的风景伴随着欢快的乡村音乐划过耳边，只偶尔留下车流中金属喇叭的鸣响。艾喆知道姜淮昨晚没怎么睡，停在路边帮他调好椅背，把音乐关小，才继续开车。
“艾喆？”姜淮睁开眼睛就看见艾喆的大脸，吓得魂飞魄散。
“醒了？”艾喆从刚才开始就盯着姜淮睡觉，看了半个多钟头，一直到人被他吓醒。
姜淮扭着身子伸懒腰，神智开始复原。热恋期的粉红泡泡又有复苏的迹象，姜淮在他眼里又变得无限可爱。真想就地把人吃干抹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他们都结婚了。
看着姜淮睡觉的时候，艾喆难得又想到父亲、母亲、秦厉，还有那些曾经他以为会想阴霾一样缠住他后半生的人。那些人的面孔开始模糊远去，他的心情即便依然沉重，回忆起的时候也能哼出愉快的调子。
几个月肆意张扬的快乐里，他这还是第一次想起那些曾经让他挣扎着难以摆脱的痛苦。姜淮像是神奇的失忆剂，当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可爱的人儿，其他都无足轻重，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时间去思考。没有什么可以跟眼前奇妙而隐秘的满足感相提并论。
恨意就这么被藏起来，轻易不需要拿出来晾晒。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所以，姜淮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姜淮眼睁睁看着艾喆笑成傻子的大脸，后背有些发凉，张开嘴巴准备说话，就被亲了个结实。
“嗯…”喉间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就被咽下去了。
姜淮反应过来，没有抵抗，舒坦地躺在靠背上，抱住艾喆让他压下来。他平躺在阳光下，闭着眼睛享受艾喆的亲吻。身下软软的，带着倦意的口腔里逐渐湿润起来，身心都愉悦了。
亲吻是肉体与精神互联最浪漫的方式，带着点儿**，但又非纯肉，给予恋人互相依恋的安全感。**是动物性的急功近利，亲吻则是不急不缓的亲密。前者炽热而寒冷，后者不温不火地暖人心。姜淮痴迷于亲吻，大抵便是因此。
艾喆的吻总是软软的，不肆意暴虐，也不带濡湿潮气，哪怕在脱衣服之前含着**，也只多夹杂些起伏的喘息。他喜欢含着姜淮的下唇，像吃一块儿软糖，用舌尖轻轻去点，又常常蜻蜓点水，恰好勾逗不起**的欲火。姜淮想，他对艾喆的着迷，大概是从他的吻开始的。
神父说，人原都是苦难的，要学会宽恕自己，宽容他人。在学会宽恕自己之前，艾喆先包容了他，包括他对世界极致的愤怒。就像在茫茫原野孤身走过无数寒冬，突然跨过禁区的黄线，见到携神旨而来的解救者，带着火把烤得他浑身暖融融，甜丝丝地把温柔递进他嘴巴里。
夏日午后，海风阵阵卷起浪花拍打在岸上，穿进姜淮的耳朵里。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艾喆。”
“嗯？”
“我们现在在哪儿？车呢？”
“喏。”
脚底不远处，姜淮那辆深蓝色的SUV停在疯长的野草地里，从车轮往后延伸出两条深深的轮胎印。姜淮的眼神并没有多停留在车子上。
水声传来处，距离车头不远，浅粉色的湖水汪洋得像一片海，沙滩上没什么人，几处石头冒出头来，被浪花温柔得打磨成光滑莹润的模样。姜淮瞪大双眼，一眨都不眨。
“这是哪里？西班牙的话，Laguna de Torrevieja？”
“有你不知道的事吗？”艾喆拉他起身，并不觉得扫兴：“喜欢吗？”
“不是说去看海吗？”姜淮看出艾喆在紧张。
“觉得你会更喜欢这个。”
姜淮笑了，艾喆就放心了。他牵着姜淮的手，郑重其事往湖边走。到太阳底下，姜淮把眼镜戴好，又拦住艾喆替他戴好。艾喆心不在焉，乖乖听话。
“怎么了？心跳得这么厉害？”姜淮摸着他的胸口问。
“热。”
“所以要去水里？”
“对。”
“粉红湖的形成其实是因为一种嗜盐藻类。”
“嗯，嗯？你不喜欢？”
“喜欢。”
姜淮所说不是假话，人到底是感性动物，清清楚楚知道了表象底下枯燥的原理，还是会被肤浅的假象吸引。不过艾喆心不在焉，语无伦次，说话不经大脑，他也已经猜出这人要做什么了。他扭过身去走在前面，注意力全在身后。湖边不远，不过三五分钟就踩到了水。
“姜淮。”
“嗯？”姜淮微笑着回头，恰遇上艾喆矮下去的视线。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跳得厉害。艾喆半跪在地上，手里持着一支浅蓝的野花。姜淮总觉得他身上多了些不一样的气质。
“Will you marry me?” 艾喆眼神灼灼，落在姜淮眼睛里，把他的脸都烧红了。
“你这是哪一出？你结婚证都领了。”
“想在清醒的时候向你证明，我是认真的。”艾喆拉住姜淮的手。姜淮的手心出汗了，他没摘下眼镜，艾喆看不清他的目光：“宝贝儿，答应我吗？”
“真是个傻子。”姜淮接住艾喆递来的野花束，放在鼻尖闻了闻：“哪有你这样敷衍的，没有戒指，好歹也该是朵玫瑰花。”
“玫瑰染成的湖水也不行吗？这可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湖水了。”
“明明是藻类。”
艾喆急了，又说不过姜淮，干脆起身，又被姜淮按下去。
“宝贝儿。”艾喆揉着姜淮的手，可怜巴巴。“答应了？”
姜淮摇摇头：“艾喆先生，重婚是犯法的。”
恢复了智商，艾喆终于反应过来姜淮是在逗他。他也不恼，就手把姜淮拽下来，扣在怀里，俩人一起跌坐进沙子：“不怕。快说，答应我吗？”
“答应。”姜淮摆弄着野花，笑成个孩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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