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毫无预兆地打开，把外面正小声嘟哝的人吓了一跳。看样子艾敬轩刚才又在试图给艾喆拨电话，被姜淮帮他挂掉了。他手里的手机屏幕正从电话拨号失败页面跳到主屏幕，桌面的壁纸是艾喆小时候上幼儿园的照片。在他出国之前那阵子，他用的也是这个壁纸。
定睛看清是艾喆给他开了门，艾敬轩惊吓变惊喜，马上笑逐颜开，下意识伸手抵住门板，生怕马上又被关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他已经习惯，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也不管这次到底是不是会被拒之门外。艾喆被他这个动作闹得尴尬，松手放开门让他进来。艾敬轩还没等他手落下，推门抬腿便迈进来了，好像再晚一秒，这门就会为他关上。虽是这样，他说话倒是没客气：“怎么才开门？”
“你们过来做什么？”从哪个角度听，这听上去都不是令人愉快的对话。两方说话的人都是明知故问，不在一个频道上，各说各话，连语气都截然相反。艾喆抬起眼看见秦厉正在远处讲电话，听内容恐怕是公司里的正事。
这样忙，还要被艾敬轩拉来见他这个“不识相”的儿子，真是把艾敬轩宠得没边儿。有点像他自己。艾喆突然被这个想法吓到，方才还在自嘲，笑容马上就凝固在嘴角。
艾敬轩已经进来，秦厉抬眼看见这边的情形，对那边轻描淡写交代了句什么，结束电话从远处走过来。艾喆在他们背后轻叹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前两天才有求于他们，转脸就把人拒之门外，实非待客之道。只是，姜淮还在楼上，他要下来自己是拦不住的，这次恐怕三个人一定会碰面，这又是一件糟心的事。他把门轻轻带上，想起昨天悬而未决的事情，更没心情敷衍艾敬轩了。
“有没有拖鞋可以换呀？”艾敬轩站定在玄关，四处没找到鞋，先抬眼看见厨房门口的一地狼藉，脱口惊呼：“小喆，你都会做饭了？”
“不用换了，进来吧。”艾喆就差没把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了。如果不是秦厉在场，他可能会出手直接把艾敬轩赶回去，以避免更多不愉快的闹心。秦厉这幅面孔常给他好几倍的压迫感，而艾敬轩带来的多半只是烦躁。他预感接下来他这位父亲会以此为话题，开始漫长的喋喋不休。他没有猜错，艾敬轩发现了新大陆，对于艾喆下厨这件事兴致勃发：“小喆真是长大了呀。果然男人还是要结婚以后才会变得不一样。会做饭了好，总不能事事都让对方做。哦，对了，家里有没有请阿姨？你们那样忙，就算自己会做，也还是有人分担才好。”
艾喆无奈扶额，恁凭他自言自语。这次两人拜访就像刚才的对话一样令人尴尬且多余。他们这趟来，应该是为了之前艾喆请他们帮忙找姜淮的事情。秦厉路过他往里走，拍住他的肩膀递过来一个同病相怜的笑，艾喆没被这笑搅得无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背后另有深意。
此刻从痛失最爱的昏聩中清醒过来，艾喆突然想，如果是秦厉想要找到一个人，也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吗？从他告诉李维姜淮失踪的事，到现在也快24小时了，他都没有收到有价值的回复。在他的脑补里，这事对秦厉这样的权贵来说，应该只是打一两个电话的事情，连办公室门都不用出。这样想着，好奇心占据掉大部分心情，他也不像刚才那样烦躁了。
艾敬轩丝毫没有察觉这小小空间里气场的细微变化，关注点全部都在被弄脏的地板上。他有点儿雀跃不安，正盘算着怎么开口说此行的目的，一时搜索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便越发觉得那一滩脏东西不顺眼，要插手管一管：“怎么好好的洒在地上了，好不容易做一次饭的吧？就这样打翻了，真是可惜了。做事情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艾敬轩准备绕过艾喆去拿工具清理事故现场。艾喆联想起早上他和姜淮在这里做的事情，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臊得一阵脸红，又看见艾敬轩还没打扫拿拖把来，他赶紧拦下来：“您别管了，晚点儿我自己清理就好了。”
艾敬轩时隔多年重新找回做父亲的感觉，父爱泛滥如决堤洪水，说什么也不愿被阻拦。况且，现在不做点事情，他也是不知该如何自然而然地在父子对话间提到姜淮。艾喆清楚他从没做过家务，只怕会越收拾越糟，徒增工作量的事，艾喆自然是不愿意的。秦厉背着手躲得远远的看他们争夺一把拖布，饶有兴致，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突然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三个人前后扭过头去看。艾敬轩松了手，艾喆没接住，拖把“啪嗒”掉在地上。刚才这里还哄然一片，突然就安静下来。空气分子里都透着诡异的互相试探。
四个人便在这样的情形下完成了第一次家庭会晤。在艾敬轩的理想世界里，这个情景应该更正式些才对，起码也得穿戴整齐面对面坐着。不过，他依然是欢喜的。
姜淮倒是淡定自若，睡袍穿的随意，绑绳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左肩露出半截，一道暧昧的红痕就那么露在外面。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感到尴尬，垂手拿着艾喆的手机，先透过两个外人朝艾喆看，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有话想要问艾喆，碍于另外有人在场，给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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