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遒对他意味着什么？姜淮心里没有答案。
他可以跟方遒没日没夜鬼混在一起，却无法忍受跟他同居超过三天。他可以把不堪的一面毫无保留地袒露给方遒看，又会在关键时刻能毫无负担地出卖对方。他可以为他流泪，然后在他心口捅刀。在肉眼不可及处，两人之间有一条暗藏的警戒线。姜淮单方面划了一条线，方遒不被允许僭越。一旦方遒迈步过来，他就会往回退。
方遒看不见真实的姜淮。或者说，连姜淮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姜淮是什么样子。他毫不介意他和Ramon那些说不清楚的糟污事，纵容方遒在他们的关系里肆意和旁人发生关系。哪怕捉奸在床，他都可以礼貌地关好门退出来。甚至，他还会在接到约炮电话时，替方遒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里面就一点儿没有我的位置吗？”方遒捏住姜淮的手腕，把他逼在墙边，囚在手臂间的方寸之地。他用力按揉姜淮的左胸膛，想要把里面跳动的红心挖出来看一看。
姜淮吃痛，手上一松，薄薄的纸片飘然落在地面。方遒看也不看就踩上去，正好挡住那串没有意义的号码。
“我对你们来说到底算什么？”方遒由上面俯死看着姜淮，鼻息里全是恼人的酒鬼气。
“你不要发酒疯。”姜淮挣脱未果，很不耐烦，干脆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墙站好：“看清楚，我不是Ramon。”
“姜淮！”方遒低头强吻住姜淮，疯狗一样乱啃。血腥味晕出来，呛得姜淮一阵干呕：“听不懂人话吗？要发酒疯去找别人。”
方遒一拳打在墙壁上，震得姜淮耳边嗡鸣。姜淮很不耐烦，轻巧侧身出来酒鬼的包围。
“姜淮。我说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身后的声音低靡黯然，让姜淮吃了一惊。
“随你怎么说。”姜淮打开门：“今晚不便留宿，你该走了。”
方遒站定原地，顺着姜淮的动作，看着他弯身捡起那张踩污的纸片扔进垃圾桶，搭手开门，请他离开。
他为什么总皱着眉？只是这件事，就足够让方遒愤懑不爽：“我不信你这心是铁做的。”方遒已经要迈出门口，又突然回过身来：“我不相信你心里一点儿我的位置都没有。姜淮，我不相信。”
“你装什么深情啊？”姜淮暮然冷笑，又毫无预兆停下来。今天方遒喊了太多遍他的名字，听得他头痛：“你又是凭什么认为我心里该有你？”
“凭我是你唯一的男人。”方遒凑过来想要继续吻住姜淮，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幼稚。”姜淮说完，咣当一声，防盗门在两人之间毫不留情地锁上。他背靠在门板上，口袋里手机提示新消息，方遒发来消息：“口是心非！”
姜淮一团乱麻，懊恼地在房间里胡乱转悠。客厅一尘不染，卧室陈设整齐，更让他生出一番无端的恼意。厨房里煮着鸡蛋，水熬干了飘出糊味。蛋壳由接触锅底的地方开始发焦，呲呲入耳。他关掉火，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一向宛若空气的室友Kenny突然伸出脑袋，正看见姜淮拿起钥匙准备出门。他怯生生问了句：“厨房怎么了？不是着火了吧？”
“你可以这么跟你老板汇报。”
方遒揣手斜倚在车库门口，看样子料到他一定会出来。这个想法让他更加不爽。他踩下油门，路过放遒时白了他一样，戴上墨镜加速出去。
他想去图书馆。纽约的街道挤得跟下水道耗子窝一样，心越散越堵。刚停好车，还没来得及转弯往图书馆方向走，他就遇见了艾喆。
他记得这个人。
姜淮向来不屑多花精力记旁人的面貌和名字，但他确实记得这个人。
上次是在教堂门口，跑过来没头没脑瞎勾搭。这人赶得不是时候，他刚因为暗地干涉Hostail高层任免，被Jenkins囚禁了一周。放出来之后跟Kenny他们在地下酒吧泡了一晚上，神情正恍惚，没心情应付。恰好又跟放遒越好他在公寓碰面，干脆撤了个谎打发了。他还记得，自己走出老远，那傻子还在原地发呆，霜打的茄子一样，好像天塌了。
那次之后，他发现这个人阴魂不散，总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有时候他躺在草地上看书，就看见这个人挂着耳机骑着车，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晃过去。原本他头疼再被这人骚扰，后来他发现这担心完全多余。这个人要么是瞎的，要么是脑子缺根筋，只能看见路面上的人。
“Are you gay?”
又来！姜淮已经能够预见对话的走向。好笑归好笑，这个人确实幼稚得有趣。没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很快决定，这个男生是可以睡的。
当晚收到姜淮的照片，方遒秒回信息：“你更幼稚！” 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来找姜淮。而姜淮，毫不自知地陷入到了一场令人上瘾的恋爱里。姜月告诉他方遒又跟着Ramon去欧洲流浪去了，似乎并未受影响。
呵，爱情！
这位信誓旦旦的艺术家所谓的爱，不过如此。他早知道。姜淮关掉手机，懒洋洋趴在桌面上装睡，说不出是怎样失落的复杂心情。台上老师在讲电影艺术史，艾喆听得入神，感应到他的眼神，扭头过来，平光镜的白色镜框上，落着星星点点夕阳余晖，把他的眼睛衬得更加明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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