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喆嗤然冷笑，倏忽松了手。年轻人炽热有力的五指在病人指背上落下鲜红的指痕，虚捂在手心并不离开。细微的举动引得寥羽茜越发茫然不知所谓。
“您真的知道什么叫爱吗？”
寥羽茜一怔，随即笑得很无力：“当年秦厉也这么问过我。”
“廖女士，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爱吗？”秦厉甩出寥羽茜当年假孕胁迫艾敬轩结婚的证据，鹰钩似阴鸷的双眼审视这位国民女神，颇有想将她剥皮抽筋的意思：“我最看不上你这样的艺术家。整日把爱挂在嘴边，好似这样就能遮掩一切龌龊罪行。你知道觉得我行为肮脏，可我倒觉得，在你跟前，我得自惭形秽。”
令人不快的回忆很快让寥羽茜乏了，她摆手示意艾喆离开，扭身躺下合上了眼睛休憩：“剩下的叫律师跟你谈吧。”
仓促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
得到本人应允之后，律师拿着一厚叠文件摆在艾喆面前让他签字，事无巨细跟他逐项解释。他不做多想，全都签署了下来。第一个名字落笔之前，右手在空中停顿好几秒，最后工整地写下了小楷体。
“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临走前，艾喆停在病床前，看着他母亲冷漠的双眼停在窗棂上，泼墨出零星的忧郁光彩。
“或许，”夜幕降临，冬天的上海阴风凛冽，室外的行人步履匆匆。医院里护士疾步奔波，抱着记录本。寥羽茜终于收回目光，继续说下去：“或许我确实很久以前就不爱他了。但我总觉得，他该是我的所有物，别人可以玩儿，但所有权得归我。不然究竟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原本一切都很好，是秦厉破坏了我的永恒。”
“永恒？”艾喆止住脚步，立在母亲床前：“原本那样…”他想起艾敬轩说的那些平静婚姻表象下装聋作哑的背叛，声音压不住嘶哑：“原本那样，真的都好吗？”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寥羽茜深深叹出一口气，喃喃自语：“自古就没有从一而终的道理，何况还是我选错了人。”
艾喆如鲠在喉，颤抖着哑然失声：“也许…”
“我累了，你走吧。”寥羽茜贸然打断他，阂上眼睛不再理会旁人。
护工端着药盘再次敲门，小声说用药的时间到了。艾喆苍白着双唇打开门，四目相对，小姑娘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开门把人让进来，怔愣许久才离开。
‘我倒是想要全部抹去从头开始，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塞回肚子里？’
‘你既然跟他一样，我有什么好不舍得？’
‘回不去了，我想要的都不可能了。’
‘是他背叛了我，你们都是我生命里的污点。’
‘既然不能是我的，还不如全都扔掉，当没存在过。’
女人醉酒后疯癫的嘶吼在耳边不断循环，在高架桥上与疾驰而过的车流声混为一体。两边伫立的挡板遮住了近处的视线，把远处火车呼啸的铁轨声掩盖地似真似幻。
究竟还存着什么样的希冀呢？
他咽下哽在喉咙的气息，猛然加速。导航超速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艾喆全然不顾被超车辆鸣起一串烦躁的喇叭，冲向下一个出口，在夜色的掩盖下狂飙到废弃公路上。
路灯昏黄，树木歪倒，枝叉横生。远处河岸上冒出的人头惊恐地看向车来的方向。
“砰！”
蓝色的SUV为避开迎面的三轮车，直直撞在报废的路灯柱上，保险杆凹得像切开了前车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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