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细节我也不知,但今日父亲回来时,小易就跟在后面了。”
裴思锦皱眉。
“家主难道不知道是裴易带走了小珬和随欢姑娘吗?”
裴绫有些无奈,“一个父亲是很难去怀疑自己的儿子的。”
裴思锦满怀愁绪的看向主位上笑着与裴霄对饮的裴复,即使是手握权柄的裴家家主,也是希望子孙孝顺,绕欢膝下的吧。
但饭桌上的平静让她感到更加忧心,裴易回到裴府了,那裴珬呢?
这个家宴结束的比裴思锦想象的要早,裴复或许是年纪渐老,有些不胜酒力,早早的离开了。
当只剩下四个人共处一室时,他们都知道没有装下去的必要。
“人在哪里?”裴绫率先开口,他已经忍了很久,如今终于可以把这句梗在喉咙里的话吐出来。
裴易笑嘻嘻的看着他,就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弟弟,完全让人无法将坏事往他身上去想。
“三哥,咱们这么久不见了,你一见到我就开始质问,做弟弟的可是会难过的。”
裴绫心里过意不去,果然放软了语气。
“小易,别胡闹了,你把随欢和小珬藏到哪儿去了?”
裴思锦看见裴易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精明的光,她抿着唇,陷入沉思。
裴易果然没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做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睁着大眼睛看裴绫。
“三哥,你在说什么呀?我都不认识什么随欢和小珬,又怎么会把人藏起来呢。”
裴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瞪着裴易,后者还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老三,小易才刚到京城,我都说过了,他没有做你们说的事。”裴霄像是看不下去了,开口为裴易辩解。
裴易看着他的好兄长,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裴思锦冷哼一声,在这仅有四人的门厅里实在太过明显,裴家三兄弟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毫无怯意,慢慢的抬起手鼓掌。
“好一出兄友弟恭的戏,我看着竟也觉得感动,恨不得痛哭流涕呢。”
裴易皱眉,指着裴思锦。
“你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做什么,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裴绫的神色一凛,他赶紧看向裴思锦,后者的眼睛如同一潭看不见底的黑水,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裴思锦停止了鼓掌的动作,她的手悬在半空,就像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样。
“五妹...思锦...”裴绫试着去唤她的名字。
裴思锦惘若未闻,她突然起身,离座,缓步走到裴易面前,抽剑,用剑尖抵上他的喉咙。
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没有人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也没有人想到阻止。
裴绫和裴霄立刻站了起来,却也不敢靠近。
“裴思锦,你要想清楚,若你敢伤小易,别说是父亲,我等兄弟也不会放过你。”裴霄怒斥,神情激愤。
但裴思锦不过斜斜睨了他一眼,手上的剑却未动分毫。
剑尖很凉,几乎紧贴着裴易喉结上的肌肤,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仍然直视裴思锦,并不示弱。
门厅中有片刻的沉寂,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裴思锦眼眸中的情绪变了又变,最后,她的剑离开裴易的咽喉,却将裴易面前的青瓷盘子斩为两半。
她弯腰,手撑在桌面上,几乎与裴易平视。
“你记住,我叫裴思锦,裴是和你们一样的裴,从我走进裴家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也是家主的女儿,无论你承不承认。”
裴易回复她的,仍然只是一声冷哼。
但裴思锦并不介意。
收剑回鞘,她在裴易面前站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向他。
“过往你对我所有的侮辱,我都只当作是你年少无知的作为,概不追究。但如果小珬在你手上出事,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让你血债血偿。”
她眼里的恨意太明显,甚至让裴易忘了反驳,恐惧感像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住,那一瞬间,他几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见裴易没有异议,裴思锦冷冷的瞥了一眼裴霄,转身离开。
裴易看着她的背影,很难再与记忆中任人欺负的女孩重叠。
他垂首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有四个被指甲掐出来的痕迹。
裴霄走过来,也看见了他手上的红痕,分外心疼。
“没事吧?”
裴易摇头。
裴霄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背。
“怪大哥没有及时拦住她。”
裴易还是摇头。
但这一次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面前一直依赖的兄长。
“大哥,父亲到底培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
离开晚宴门厅的裴思锦在夜色中疾行,偶尔经过她身边的下人看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上前行礼,只远远的躲着。
突然有几滴水滴落在她的鼻梁和脸颊上,她驻足,仰头,天空一片漆黑,像掀翻的墨池。
下雨了。
冰凉的雨滴让她获得了短暂的冷静,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她突然想起裴珬曾在梅园里为她种下的花。
虽然那花最终没能活下来,可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一柄纸伞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遮住了天空的阴霾。
裴思锦愣了愣,然后转身,芜菁站在她的身后。
她像是有些失望,垂下了目光,芜菁看见了。
“怎么?这府里还会有其他人冒雨来给你撑伞吗?”芜菁笑问,听起来就像一句普通的玩笑话。
裴思锦的嘴角果然染上一抹笑意,但仍然遮掩不住愁绪。
“的确,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因为即使下雨,也一向是她给裴珬撑伞的。
这一次,反而是芜菁脸色的笑意先淡了下来。
她眉间有一个浅浅的川字,但并不显得忧愁,而是严肃。
“裴易一句话,便足以毁去你这些年的努力吗?若真是这样,你不如早早放弃吧,无论是复仇还是裴珬,如果你的内心不足够强大,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去过自由自在的乡野生活,或者自己挖个坑,往里一躺,我没准还能发发善心,给你填土。”
裴思锦为她的花侧目。芜菁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鼻尖一皱,她的眼角染上悲戚之色。
“我们吃了那么多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给曾欺辱过我们的人再一次欺辱的机会吗?”
裴思锦的手在身侧缓缓握紧,她渐渐找回被裴易一句话摧毁的神智。
芜菁收了伞,任由豆大的雨点落在她们身上,很快,两人的头发和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
“殿下不需要一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如果你知道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你就会明白,这世间不易之事太多,知不易而上者最贵,但半途而废者,是她最厌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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