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禅儿下去吧。”刘备长叹一声。
面对刘封,他有些心烦意乱,这怕也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诞生这种情绪了吧。
“二弟、三弟。”
“你们也出去。”
“大哥。”
关羽和张飞都哭成泪人了,最后一刻,刘备竟然不想陪着他们二人一起走完吗?
“朕……有话交代封儿。”
“喏。”
二人只能强忍着哭意,拉着刘禅,走出里屋。
“封儿可曾觉得朕,一辈子假仁假义?”
“假仁假义了一辈子,那也就成真的了。”
刘封笑了笑,“父皇这一生,南征北战,为匡扶大汉,做了良多。”
“远胜那道貌岸然的女干贼曹操。”
“就算是去往九泉之下,也足以给大汉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是嘛。”刘备笑了笑,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刘封的领口。
刘封面色一紧,双臂却没有任何动作。
此刻的刘备,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之所以留自己在这里,就是有些话要和他私下交代。
他也在等刘备的这一句话。
“朕若是留下遗诏,让你日后传位给你二弟,你会如何?”
“将他贬去交州、或者云州为王。”刘封面不改色地说道。
刘备大笑,“那无异于,送他去死。”
“好啊……原来你刘子晋,也会铁石心肠。”
“为君者,家国第一位,百姓第二位,亲情第三位。”
“你能分清公与私,极好。”刘备的气息,逐渐变得衰微。
“如此……朕就放心了。”
刘封静静地看着刘备,“我继位之后,会册封二位叔叔为公,等他们助我平定天下,我会册封二位叔叔为异姓王。”
“父皇,您安心上路吧。”
这一次,刘备没有回应。
他的脸上,还挂着几分欣慰的笑容。
或许,在他临死的那一刻,他和刘封之间的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了吧。
知道刘封不想杀刘禅,自己留下遗诏都只是放逐之后,刘备便安心了。
因为他觉得,刘封在他临死之前,私下交谈,应该不会骗他。
“父皇!~”
刘封突然悲戚大呼,扑倒在榻边。
“陛下!~”
屏风外,群臣同时悲声大作。
紧接着,关羽、张飞就冲了进来,扑倒床榻边上,又是一阵哀嚎大哭。
——
“叔至不进去?”同一时间,许昌城来了一匹皮毛雪白的战马,马背上安然坐着白马银枪的一名战将。
“子龙不也是这才赶到吗?”站在城门楼上的陈到,就这么持枪立于城门楼上,纹丝不动,似乎刘备即将病故,和他没什么干系。
“你是白毦兵统帅,镇守外城墙,理所当然。”
“某赵云可是贴身护卫,总得去宫城守一守吧。”
赵云说完,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照夜玉狮子立即放开四蹄,朝着宫城奔去。
等赵云奔走到宫门前,宫中,已经传来了钟声。
“铛~!”
“铛~!”
“丧钟?”
赵云身形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
“陛下去了?”
“呼”
四周的侍卫,纷纷跪地。
“陛下!~”
偌大的许昌城,在听到丧钟之后,百姓们,无论在做什么,也都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朝着皇宫方向齐齐下跪,悲呼一声。
“陛下!~”
“呼”
赵云忍者眼中的泪水,猛地抓起龙胆亮银.枪,就这么一下刺进城墙砖上,脚下一踏,整个人腾空一丈高,踏落在枪身上,猛地朝天一蹿,整个人飞起一丈,然后猛地探手一抓,就有城头上的侍卫送下手臂,赵云一借力,在城墙上猛地一踩,整个人稳稳地在空中翻身,落在了城门楼上。
“啪”
他随手抓起一面大汉战旗,将长枪递给亲卫,就这么将战旗举过双肩。
“呼~”
双臂猛地舞动了一下,战旗被劲风鼓动,发出一声震颤。
“噫兴!~”
隔着几十里外,陈到也听到了宫内的丧钟长鸣!
他和赵云的动作如出一辙,直接抓起一面大汉战旗,也在城头上开始挥舞。
“噫兴!~”
庭前,麋竺哭成了泪人。
孙乾和简雍更是相继晕倒在地。
饶是那些追随刘备的旧部,个个泪流满面。
哭声大作一团。
刘封跪坐在人群前方,双眼红肿着,袖子里将葱段往里边塞了塞。
许靖突然擦了一把眼泪,走到刘封面前跪下,“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在陛下陵前继位,好主持大局。”
“请殿下陵前继位,主持大局。”群臣齐刷刷朝着刘封一拜。
刘封长叹一声,“父皇刚去,我心悲痛,本该在此处守孝,然曹操大军犯境……”
“大敌当前,孤继位便是。”
“二弟。”
刘禅闻言,停下了哭泣,朝他看来。
“你就留在陵前替我守陵吧。”
“是,皇兄。”
刘封回眸看了一眼群臣。
“礼部尚书。”
“臣在。”许靖应声出列。
“准备登基大典。”
“孤要在登基之后,出兵伐曹。”
“章武元年,还剩下半年。”
“半年之内,横扫曹魏,为父皇送行。”
刘封拂袖抹了一把眼泪,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身后,关羽、张飞二人,已经是搀扶不起来了。
五十来岁,心伤疲惫。
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转的。
可章武元年,得等这一年过去,新年到来之后,刘封才能立自己的年号。
他迈步跨出寝宫后,整个人,就像是从热蒸笼里边走了出来。
他感受着内衫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来到这世上也有好几年了了。
压在自己头上的刘备,早就没了权柄,此刻他死了……
如同一个寻常老人一般离世。
刘封还有些不舍。
“殿下,礼部询问,皇陵定在何处?”
刘封微微一怔。
“就在这许昌城外吧。”
“孤,还没收复涿郡呢。”
往后的帝都,安排在北边,自然是最好不过,只可惜现在那里,还是曹操的地盘。
曹操,再见面,你我就真的是王对王了。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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