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乔曦经常在村里花式刷好感度, 各家毛孩子都很喜欢她, 连带着大家对她的态度也从同情变成了友善。所以, 支书选她进宣传接待队的事传出来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对。
唯一和她过不去的王老三家倒是想反对来着，可王向东也被选了进去, 支书的态度很明确——没有乔妮儿就没有王向东, 谁都别想拖后腿。为了王向东的“前途”，王老三婆娘不得不忍痛答应了支书的条件，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王春花是整个王老三家最不乐意的人, 但就算她想闹也没这个胆子，只能把气都憋在心里。
第二天, 樟树村宣传接待队低调地成立了。支书在村委办公的小平房里给他们专门辟出了一间空房，作为他们的办公室。他们四个的职责非常清楚：接待上级视察、各级参观人员，宣传樟树村的先进事迹, 平时组织大家学习。
经过内部分工，何小花和王向东主要负责接待上级视察、各级参观人员, 孙砚云负责写樟树村的宣传材料、带领全村展开学习, 乔曦负责给她打下手以及组织大家学习。如果忙不过来，四个人都得互相帮忙。
宣传接待队刚成立, 四个人都还没把工作捋顺呢，县城旁边的几个村就组队来参观了。何小花赶紧叫上王向东往外走，王向东懒懒散散地随在她后面, 看上去对这份“正经工作”兴致缺缺。不过, 真正干起接待来, 他倒是有模有样的，一套套话说得挺明白，让何小花禁不住悄悄地松了口气。
王春花站在小平房外面，羡慕嫉妒恨地看着那个小办公室。窗户是打开的，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孙砚云正在轻声和乔曦说话，好像是在教她怎么用毛笔写大字。两人说说笑笑的，根本不像是在干活，反而更像是在聊天。她忍不住恨恨地跺了跺脚：“乔妮儿一个外村人，凭啥干这种轻省的活？”
“哟，你不也是外村人嘛？”有人从旁边路过，嘲讽地笑起来，“啥时候出门来着？明天还是后天？”
“是啊，你都是十里村的人了，还惦记我们樟树村的事干啥。”被割过尾巴的还惦记着当初那件事呢，看她穿得和女知青似的每天到处显摆，心里就禁不住来气，“我们樟树村都是贫下中农，可没你这个干部老婆待的地儿。”
王春花知道自己在村里的风评越来越差，又气又恼。她本来觉得，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村里人肯定都忘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小气那么记仇，一直都念着这事儿呢。明明是他们自己先偷偷搞小动作，是他们自己不守规则的错，现在反倒都怪到她头上来了。她有心想争辩，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只能赶紧捂着脸跑了。
这边，乔曦认真地写起了宣传大字报，毛笔字只能说得上勉强算是横平竖直；另一边，王向东和参观人员中的某个熟人接上了头。两人落在参观队伍的后头，他给对方递了一支烟：“爱军叔，你咋过来了？”这中年汉子，俨然就是把他引进黑市的张爱军。
张爱军接过烟，一时舍不得抽，赶紧塞进兜里怕被别人看见：“你们村的事儿到处都传呢，我们村支书听说我认识你，就让我过来跟你聊聊这事儿。你们这是咋了？怎么突然成了先进？连县里都知道了？”
“我咋知道？也许是前一阵上级来得太勤快了，大家伙儿才变得越来越积极吧。”王向东说，瞥了他一眼，“爱军叔，你们那儿最近咋样？”
“县革委民兵队天天从我们村旁边的路上过去，我们还能咋办？”张爱军挤了挤眼睛，“好多人都急得团团转了，可咱们也没办法啊。不过啊，听说县革委觉得民兵队去咱们这边几个村去得太勤快了，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多转转，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些了。你有啥打算？”
“我已经是半个吃公家饭的人了，还能有啥打算？”
“别哄我，这算啥吃公家饭，一天能给你三四个工分就不错了。说实话，之前不少人都问起你呢。最近到处都割尾巴，大家手头没东西，可不惦记着你这儿嘛。我跟你说，再过五天，你要是去转转，价钱一定能往上提不少。”
王向东垂下眼，想了想：“成，就算我不去，也会让人去的。”他作为某人折腾的目标，不方便随意行动。虽然看着像是对方已经放弃了，县革委民兵队也不可能一直听他的，可万一还有啥后招呢？他不能不小心些。不过，再仔细想想，一直吊着对方或许会更危险……
“你媳妇一个人去啊？大半夜的，你就不担心嘛？”
“都说了，她不是我媳妇。爱军叔你别胡说了。”
“成，成，我不说了。对了，她人呢？”
“……你得装成不认识她。”
“唉，我是啥人你还不放心嘛？在你俩结婚之前，我一定会保密的！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啥口风都不往外露！！见着人我也装作没看见！咋样？放心了不？咳咳，人呢？上工去了？你怎么能让自己做轻省活计，她还得上工？我跟你说，这可不行啊，你媳妇心里一定会嘀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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