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来齐了？一个都没落下？”民兵队长厉眼扫视着底下每一个人, 尤其是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年。村支书左看看右看看, 点点头：“除了昨天几个去参军的，还有去走亲戚的, 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民兵队长觉得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清清嗓子高喊起来：“乡亲们, 静一静！昨天在县城里发生了一桩性质很严重的殴打案件！被害者说，打人的是一个十三四岁, 瘦瘦小小，不足一米六高的毛孩子！！头发半长不短, 穿着蓝灰色大褂、黑裤子！！你们要是有谁见过这个毛孩子，一定要向我们民兵队举报！！”
大家伙儿听了, 都觉得有点奇怪。在县城里发生的案子，不是应该先查县城里的人嘛？樟树村离县城那么远, 怎么一下就查到这儿来了？可这件案子好像挺严重的，没有几个人敢多问, 就怕触了民兵队长的霉头。
这时候，两个民兵扶着一个满脸青紫的人过来了。那人好不容易瞪大了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模糊地说：“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他们在村里所有的毛孩子们身边转了转, 最后一无所获。
民兵队长也不好把全部村民都当成嫌疑人扣在这儿, 只能让大家散了。所有民兵都去了王老三家，向他们俩打听王向东的事。王老三和王老三婆娘还以为他们是想为儿子出头, 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 一个字都不敢隐瞒。不过, 就算他们回答得再详细, 也不是民兵队想听的那些，只能让民兵队长越来越暴躁。
乔曦背着藤筐出门，远远地看了一眼王老三家的院子，微微笑了笑。她旁边的王喜乐似乎有些被吓住了：“妮儿姐，民兵队抓的那个家伙会到咱们这儿来吗？”
“放心吧，不会的。”乔曦捏了捏她的脸，带着她去后山割猪草了。
之后这段时间，县革委民兵队几乎是天天来樟树村查案子。可他们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每次都是气势汹汹地过来，然后灰溜溜地回去。樟树村的乡亲们已经习惯他们的风风火火，渐渐变得非常淡定。不管他们民兵队在村里干啥，反正大家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除了私下里搞资本主义小尾巴，什么都不耽误。
大约半个月后，乔曦在民兵队里发现了赵成明和他的小喽啰。他非常敏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立刻转头就瞧了过来。乔曦背着满满一箩筐猪草，朝着他大方地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赵成明对乡下姑娘没有任何兴趣，收回了目光：“王向东家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被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个月，王老三和王老三婆娘就算是再傻也回过了神——民兵队绝对不可能为他们三崽出头。如果仅仅只是不出头也就算了，可这群人对他们一家子的态度越来越凶悍，三天两头逮住两三件“王春花衣服不够简朴”、“和左邻右舍吵架”、“做工的时候偷懒”之类的小事批个不停，明显就是来找茬的啊。
两人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们到底是啥时候得罪了民兵队的人，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王老三婆娘再怎么泼妇，也只是个乡下人，对着民兵队的人怎么都横不起来，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认了，隔三差五就被民兵队揪到村支书那儿去挨批。
这会子赵成明出现了，王老三一家子都很紧张。换了是从前，自称是王向东的初中同学的赵成明肯定是王老三家最欢迎的客人。说不定王老三婆娘还会满村地宣传她家三崽和城里的干部子弟是同学啥的。不过，被磋磨了这么些天，他们怎么也学得聪明了点儿：这赵成明说是三崽的同学，咋三崽在的时候不来，非得等到他参军之后才来呢？
赵成明环视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子，又看向畏畏缩缩的两对夫妇，眼底的轻蔑和阴晦仿佛透着刀刃般的寒光。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果然是个杂种，老鼠洞里出来的玩意儿……”这话说得太轻，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民兵队长听见了。同样是农村出身好不容易才进县城的民兵队长脸色微微变了变，垂下了眼睛。
“东子既然参军了，家里人就得悠着点，别有事没事扯他的后腿。”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赵成明转身就往外走。折腾这样的一家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得他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要是能让王向东众叛亲离，他还是很高兴见到的：“这都是替他的前途着想，你们也得上进点儿不是？”
“……”王老三和王老三婆娘有些茫然，张了张嘴，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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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乔曦掀开荆棘和木板，跳进坑里，捡起藏在不同角落的鸡蛋。王喜乐坐在坑边：“姐，鸡蛋又攒够了吧？再去旁边的坑里看看？”她们现在已经是坐拥五个养鸡坑的养殖大户了，每个坑里都养了十来只母鸡，一天下来就能攒五十来个鸡蛋。
“嗯，你给它们喂点儿米糠和虫子。”乔曦扶着坑壁借力，轻而易举地跳了上来，又掀起了不远处的荆棘和木板，“喜乐，要是过些天得让你一个人照顾这几十只母鸡，你能不能照顾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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