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一个少年钩着头盯着窗边。
“这是……”
李隆基远远地看着，心底里一个声音沉吟，眼睛一眨不眨。
男爵夫人手一刻不停，画笔无需染料，也无时无刻不沾满水彩，每一笔落下，都在镜上留下一道惊艳的颜色。
一半深蓝一半金黄的天空，红色的云彩，两只黑色的燕子在画底留下两道淡淡的虚影。而一块红布，占据了画中四分之一的篇幅。
这块布长三尺，宽一掌，在空中直直的飞着，前端低而后端高高扬起。
“我的布！”
李隆基惊呼，下意识捂住嘴，只让自己的惊呼发出了一半。
男爵夫人扭头望来，手抬起，七彩色光团一闪，画笔消失。
“可以了，接下来就看谁精神力充盈了。”
“什么？”
李隆基完全听不懂老妈在说什么，就见老妈不置可否地一笑，双手扶在镜面两端，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镜面画中的那块红布。
渐渐的，镜子上的画面发生了变化，原本一动不动的天空、云朵与鸟影开始移动，中间那块绷直飞逃的红布，此刻也有了皱褶，而后停在空中，飘舞了起来。
“这……”
李隆基嘴巴张大，目瞪口呆，虽然知道老妈厉害，但没想到老妈这么厉害！
“这要是猫啊、狗啊的跑丢了，只要记得小猫小狗的具体模样，画出来不就妥了！”
李隆基根本不知道，这需要耗费男爵夫人多少精神力。
李隆基隐隐约约看见，老妈两只黑眸间有大团大团的黑色飘出，像是雾气，又像是天黑后无处不在的黑暗，它们不断从老妈眸中飘散，钻入镜面。
镜子里，红布像是被固定住了般，一端不动一端猎猎作响飞舞飘扬。
“哪里逃！看老娘不把你嘚回来！”
男爵夫人咬着牙大喊，吓了李隆基一跳。
“哎呦……我去！”
李隆基揉揉胸口，感觉聚精会神的时候被忽然吓一跳，甚是恐怖。
“可……老妈自称‘老娘’，啧啧啧……”
李隆基感慨老妈彪悍的同时，也发现，镜面上，红布似乎掉头了。
画面中，红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转了个弯，在金黄中的一端努力拖住往深蓝飞回的一端，极为挣扎。
“拘捕回来了？”
李隆基滴滴自语，眼睛睁大，一刻也不敢眨，生怕到手的“体宝”又飞了。
李隆基还不知道“体宝”又是什么宝，但这红布既能预警、能带他飞、又能听从指挥攻击这三样，就已经值五个金币了。
“一定要抓回来，一定要抓回来啊！”
李隆基自己都没察觉，双手十指紧握，骨节开始缺血发白，手掌心更是沁出了细腻的汗珠。
男爵夫人听见了儿子的念叨，眼中黑色愈加浓郁。画面中，红布向左飞舞的速度越来越快，仔细分辨，可以推测，比红布逃离时的速度要快。
浮光绿影，刹那极致。
只是转眼的功夫，李隆基已经能从红布周围不断变换的景色，看见佣兵工会楼顶等林州城标志性建筑物了。
“回来了……终于抓回来了！”
李隆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手也缓缓松开，舒展了眉头看向老妈。
“咦！”
他揉揉眼，生怕眼花看错，又一次定睛看去，没错了，老妈面色苍白、双目无神，额头上有一层细腻的汗。
“妈……妈你怎么了妈？”
李隆基不再管会不会耽误老妈拘捕红布了，宝贝没了还能找，老妈没了可就真没了。
一步窜下床，扑到老妈腿上，仰起头看向妈妈的脸。
此刻，李隆基感觉到妈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就连扶着镜面的玉手也无法控制。
“妈……妈妈我不要了妈，这红布我们不要了！快……快休息。”
李隆基从老妈腿上爬起来，想去将老妈搬到床上。
“等等……再等等！”
“儿子……你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妈妈给你弄丢了这块布，一定……一定要给你抓……回……来！”
男爵夫人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她拒绝了儿子，李隆基也发现他根本搬不动老妈。
李隆基没有放弃，他松开老妈，跑到画室门口。
“快来人啊……茉莉姐姐……快来啊……嬷嬷、姐姐们，你们快来啊！”
不一会，就呼来一大批男爵府的女仆、嬷嬷们。
李隆基看见来人了，就拉着她们往画室里跑。
一众女仆、嬷嬷们在看见夫人的那一刻，纷纷花容失色，各个捂住嘴惊呼。
“偶我的天啊！发生了什么？”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
“快……快去隔壁叫周医生……快将夫人抬到床上。”
………………
呼呼啦啦一顿，李隆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男爵夫人被众人抬起的时候，正双眼紧闭，扑倒在画板上的镜面前。
嬷嬷和女仆们将她抬走后，李隆基看见，镜面上，一层黑色光幕伸缩不定，一条三尺长、巴掌宽的红布，像是一条游龙般在黑色光幕内左冲右撞。
“妈妈……您还是将这块布拘捕回来了！”
李隆基上前，左手金色斗气一闪，刀锋划开右手掌心，哗啦啦的鲜血洒落下，大鼓大鼓血液被滴入黑色光幕，毫无阻碍，很快就沾满整块红布。
他举着血流不止的手，回望床上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妈妈，嘴角勾起、双眼明亮。
“这就是母爱吗？你难道就不害怕从此再也没法睁眼么？”
李隆基现在才明白，就在刚才，妈妈用绘画魔法，拘捕回来了飞走的红布。可，想要拘捕回来这块有生命的红布，那得付出多少精神力啊……
“透支了吧……为了我，值得吗？妈妈！”
他一边用大股大股的血炼化红布，一边扭着脖子望向床上的妈妈。
这是他前世没有感受到过的一种情感，在皇室，母凭子贵，那份爱，也被染上了一层“交易”的杂色。
“妈妈……我永远都不会辜负您的！”
李隆基暗暗收起右手，掌心翻起，那里，伤口已经收紧，有一抹红色，在其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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