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坐在窗边拨弄荷花，一点点舒展开粉嫩的瓣，采回来时花苞合拢此时日暮西沉有些蔫，轻轻地叹口气用柔软的指尖揉了揉眼角，听见男人压抑的咳嗽声，忙松了花苞去看他的情况，那人凹陷在软枕内捂着心口无力的呼吸，看见爱人的身影才堪堪露出浅笑，蜷缩的手指向前伸了伸，缓慢地说道，“还想再看你一会儿...”
伸直他的手放在脸颊，舒霖笑着蹭了蹭，“那就好好看吧，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小五...”男人疲惫地闭上双眸，“揉揉心口...绞着疼....呼吸不上....”
她应了一声熟练地将青绿色的鼻氧管带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掌心避开纵横交错的伤口和淤青来按揉紊乱跳动的胸口，他睡了一下午精神还是不好，晶莹玉白色的大肚挤压五脏六腑，细瘦的双腿不自觉的颤抖，舒霖心疼不已也只能凑过去安抚似的吻吻他的嘴角。
他含糊不清的低喃了一声“疼。”
抑制剂的药效逐渐过去，他的心脏再度受到病毒的侵蚀而剧烈绞痛，只是全身无力连动弹的精力都没有，精神萎靡默默忍受，那朱玉白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冰凉的肚脐怎么也捂不暖，连带着腹内的肠子都好似处在寒冬之中，他微微侧头一股黄绿色的胆汁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流出，落在小姑娘嫩白的手背上。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舒霖捂住嘴，目光触及她那柔软温和的眼神，忽然有那么一丝难过和委屈。
“不妨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是我生病躺在床上如此，子濯会嫌弃我吗？”
男人只是轻轻摇了一下头，然后急促的用嘶哑的喉咙说道，“不行...快收回去...你不能说....不吉利...”
“我愿意，我愿意用我来换取你。”舒霖捧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虔诚的吻，双眼认真的注视他慌乱的黑眸，也许是感受到男人越来越着急，她终是缴械投降的回道，“我收回来，我要健健康康的照顾沈先生，好不好？”
“嗯...”他困倦地睁不开眼，勉强向她的方向挪了挪头，带着满身的难受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世界逐渐安静，办公室里几人面面相觑不说话，小姑娘抿了口苦涩的咖啡，然后坐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杯子里，荡起一圈圈涟漪，苏立扬递给她一张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求助似的看向冷面的男人。
薛峰坐在她的身边，说道，“小五你别哭，事情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她又喝了口咖啡才慢慢的开口，“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情况吗？虽然每天都活在折磨中，但是还活着，不是吗？”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是讷讷的说道，“你回去吧，他近期离不了你。”
苏立扬陪着她走在昏暗的走廊上，经历过那次事情后她又清瘦了很多，侧面看上去好似制片人，映在玻璃上的剪影更是单薄憔悴，他伸出手理了理女孩凌乱的长发，然后下一秒触电似的缩回手，对于自己突兀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逾越了。”
她触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下午说了两次疼，苏医生，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他以前从不主动说疼，生病之后主动说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能连续说两次意味着他承受不住了。”
说话间到了病房门口，她的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怎么也不愿打开，最终还是苏立扬拧开门，迎面而来一股酸朽的味道直撞脑门，她没有丝毫嫌弃只是急匆匆的跑进去，地面上好几摊散发着味道的不明液体，男人趴在床边捂着心口干呕，喉结上下一动又吐出一口，他脱力似的就要摔下来。
舒霖接住他瘦弱的身体同时裙子上也沾染上黄绿色的液体，她只是紧紧抱住男人去看他的情况，脸色因为缺氧而青白蜷缩的手不停地扣喉咙，一双黑眸上翻只剩眼白，苏立扬当机立断将他面朝下单手握拳抵在胃部，用力向上挤压，胃液混合胆汁成喷射状溅在枕头上。
两只胳膊无力垂落在身侧，头被舒霖用手托起才不至于呛到，许是太过于难受他的神智逐渐清醒，眼神聚焦落在女孩焦急万分的脸上，那么的疲惫和难过，随着苏立扬的大力挤压一块红色固体落在床单上，而男人也冷汗津津失了力气。
男人暂时被安置在沙发上，舒霖用被子抱住他揽在怀里，脆弱如同婴孩连呼吸都是轻轻弱弱，如羽毛洒在她的脖子上，听见他细细的声音传来，“小五...你不见了...你不要我了...”满是无措和绝望，他的话如同利剑插入舒霖的心。
“你别乱想，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她酸涩的说道，“告诉小五，哪里疼？”
他累极下一秒就要陷入昏睡，还是勉强半睁着眼睛回复，“心脏...疼...肚子...凉...胀...暖...要暖...”
她小心地将手探进被子里放在他隆起的肚子顶端，入手冰凉柔软大的令她心惊，她伸出手指抵在男人的肚脐之中，好似触碰到深窖最冷的井水，忍不住想深一点再深一点，将全身的热量都输送给他，知道半截手指没入她才回过神，继而伸开手将掌心贴在泛着凉意的皮肤上。
“睡...想睡...”他挺起腰身去迎合小姑娘的温暖，一双黑眸迷离情深，“怕...怕醒不过来...小五...”
舒霖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温柔的用手合上他的眼眸，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明天荷花就开了。”
当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房间，落在她的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晕，接到警报的苏医生疾跑赶来看见的就是，女孩抱着脸色苍白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一般，只是检测心跳的那个仪器是一条直线，没有任何起伏。女孩安静地凝视着爱人的眉眼，含着泪对他们说道，“我放他离开了，不要抢救了。”
深爱了她整个青春的男人，终于还是离开了，也带走了她的一颗跳动的心。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黑暗得，她失去方向和自由也失去了人生的照明灯，心如同撕裂般发出剧痛，无力跪在地上落下一颗颗眼泪，终于化作大雨倾盆而下。她爱了整整五年的沈子濯，怀里冰凉的身体时时刻刻告诉她，男人走了，真的走了。
朦胧中落入温暖的怀抱，她撇撇嘴就要再度哭出来，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人缓缓说道，“做噩梦了吗，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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