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务川悄然原迹返回。
他一袭凤尾黑衣，仿若与暗夜浑然一体，难解难分。
“怎么样？没有被发现吧？”宁迹恒直视着眼前的务川，问道。
“我办事，公子放心。匡府中并无任何人发现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务川立即抬手应道。
务川幽黑深邃的眸仿若与暗夜交相辉映，眼中有深意，胸中有乾坤。这一刻，他仿佛不是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匡时衡可不是酒囊饭袋之辈。在他的眼皮底下行事，还是要处处小心。”
“是，公子。”
见务川沉稳地应了下来，宁迹恒便知道他此次出行顺利。
只要旁人认不出他，便不会掀起什么风波。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他担心的地方。
“说说吧，今日监视到了什么？”宁迹恒缓缓给务川倒了一杯茶，依着沸水茶叶瞬间舒展开来。
看的出宁迹恒今日的心情也很不错，否则哪里会有闲情逸致给他倒茶？
他太了解他了。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匡时衡大肆给那女孩灌输仇恨，仿若他是叶娆附身一般，念念不停地让那女孩死死记住凛若姑娘的模样。”
说完，务川便端着宁迹恒泡的茶，小口呡了起来。
只是还未品到茶水，宁迹恒立即拍案怒斥道：“这个匡时衡，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瞬间，务川的茶因受力泼洒了下来。滚烫的水落在他的肌肤之上，立刻烫出了大片红渍。
“公子……”
见务川双眸惊讶地凝睇着自己，宁迹恒倏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反应确实太过激烈。
这不，竟将他的茶洒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太暴躁了，我太暴躁了。”宁迹恒连连致歉道：“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一般的主仆，哪里会有主子对下人致歉？但宁迹恒与务川不同，他们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所以主子和下人这两个身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无谓的称呼。
谁又能想到，世人渴求一生的易容师，就是宁大公子身边最不起眼的小侍从？
“现在，匡婷对凛若姑娘也是恨意满满。她勤练武艺，一心只想杀了凛若，为她娘亲报仇。”
说完，务川又咂了咂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只可惜，凛若姑娘武艺高强，这些泛泛之辈怕是连她身都近不了。”
听着这番话，宁迹恒倒觉得心情顺畅不已。
等到匡婷长大又如何，她还是一样不自量力，一样徒劳无功。
“你说这话我倒是万分赞同，我的凛若自然样样都好。”宁迹恒立即点头连连应道。
果然，只有在涉及到凛若时，宁迹恒脸上的笑意才会丝丝不减。只有多的可能，绝没有少的份。
“公子，那我要继续盯着还是可以回来了？”务川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问道。
监视他人，原本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然而，既想不知不觉，又想将消息掌握得滴水不漏。
确实耗费心力啊！
“继续在那儿盯着。”
宁迹恒直接了当地说道，完全不给务川讨还的余地。“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情况，立即来报。”
“是。”
倏然，一个问题顿时让宁迹恒困惑不已。
初次见面时，他记得匡婷十分喜爱凛若，怎么现在也反叛了？
见宁迹恒愁眉不展，务川闭着眼睛都知道宁迹恒在想什么。
无非是，想匡婷为什么会对凛若拔剑相向？
“公子，凛若姑娘可是杀了匡婷的亲娘。这样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哪能忍下？”
她才几岁便已经历经丧母之痛，况且叶娆就死在她的面前，她怎么会轻描淡写地原谅凛若？
现在没有上宁府寻仇，已经算是惊喜之事。当然他也知道，无论匡婷如何勤加苦练，都只会是凛若的手下败将。
除非，凛若根本不还手。
但那又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傻子。
夜痕谷的招式可谓招招狠戾，仅一门剑术便已经让人望风生畏。
与此同时她是医者，更懂制毒。随随便便用些无色无味的毒，便已然可以将对方控入囊中。
更何况她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将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控制在她的死阵里，何其简单！
他跟在宁迹恒的身边，自然知晓这些。
况且，他也算半个江湖中人。若他重出江湖，也势必会有许多人追随于他。
掌握易容术，拥有千千万万个面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只要匡婷暂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你就不要动她。要知道，凛若可是特意留她一命。”
听完务川的话，宁迹恒倒有些许不放心，再三嘱咐道。
他怕务川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
“这一点公子放心，凛若姑娘的意思我还是知道的。”
话音刚落，宁迹恒原本气定神闲的面容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对着桌子又是重重一拍。
这一次，又将务川手中的茶泼洒了几许。虽没有刚刚那么厉害，却也是力度有余。
“你说什么？”
见宁迹恒又是一副质问的模样，务川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他不会连他的醋都要吃吧？他可什么都没做，就说了一句话！
这年头，说话都要被人限制了吗？还是被他家公子。
想想，自己还真是冤啊。他放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跑来给宁迹恒当侍从。
他啊，可真是疯了。
“我说你和凛若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每每看到你们，我都觉得万分孤单，万分寂寞。”
或许虐单身的人是古往今来的通病，他还真就喜欢看务川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哦对了，今天凛若还问我你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务川立即挑眉惊笑道：“少夫人这是关心我，公子你怎么说的？”
说完，务川又轻轻挑了挑眉，颇为期待地想要知道宁迹恒接下来的话。只是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宁迹恒冰冷的白眼。
果然，宁迹恒要是愿意把凛若的关心分享给每一个人，那他就不是宁迹恒了。
“我知道了。”
看清宁迹恒的神情之后，务川立即抢话道。
自己总不能等着挨骂不是？
就算没懂，也要装作听懂宁迹恒想说什么。
“还有，等你回来之后凛若要是问你去哪儿了，你就说你执行任务了。但具体是什么，你不方便透露。这样一来，她也不会多想。”
听着宁迹恒笃定的一言一语，务川表面上平静不已。但心底里，也掀起层层波澜。
“这是自然，我不会让凛若姑娘看出丝毫端倪。”
说着说着，他便联想到自己，竟也呜咽地哭了起来。
人的感触好像就是这样，只有它被记在你心里。
而当你再次提到它时，又或者将它扯出，你才会感受到何为经久绵延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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