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桥坡找到了宋岩的玉佩，还找到了写着他名字的地契，这回可算得上是人赃并获，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已经是盖棺定论、铁证如山。
虽然已经有了结论，但流程还是要走的，有了人证物证，可还是得要犯人的认罪画押。
审理朝中三品大员，户部尚书，须得有一定的级别，裴枢请示将宋岩押回京城，三司会审，靳煜大笔一挥，当即下了道圣旨，也不走什么三省流程，当即盖章生效，着令裴枢督办此事，就在虔州提审宋岩。
裴枢捧着那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圣旨，内心忐忑了一下，但也就仅仅是忐忑了一下，便走马上任，在监牢提审了宋岩。
宋岩在监牢里也不见瘦，但整个人却已是形容枯槁，他的精神已经撑不起他的身躯，便倚靠着墙边。裴枢是为了他的口供而来，也不是个上任便耍威风的人，没有那些不由分说先打十棍的习惯，便由他倚靠着回话。
宋岩靠在墙边，费力的睁开眼睛，分辨了好半天，才看清面前条桌后坐的人是裴枢。
宋岩又眯起眼，看向条桌上的东西，虽然他不主刑事，但是那些专用做案卷的长纸他还认得，宋岩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直一些，微微仰起头，“你来审我？”
“是。”裴枢翻开小桥坡村民的口供，准备念给宋岩听，问他认是不认，谁料宋岩冷哼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乳臭未干也配来审我？”
裴枢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羞愤，而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淡淡道：“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旨撤你的职，但是皇上已经下了旨，令我督办虔州之案，现在宣读小桥坡村民指认你绑架村民的供述。”
监牢内昏暗，只有一丝光从上面的小窗透进来，宋岩就歪着头看着小窗，耳边是裴枢不疾不徐也并不带感情的声音，念着小桥坡村民的口供，念着玉弗成的口供，念着叛军的口供，裴枢将那一张张地契和玉牌摊在桌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岩仍旧看着小窗，眯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裴枢的话，裴枢也不急，并不催他，过了半晌，宋岩含糊的声音才响起：“我要回京，不然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回京受审结果也是一样的。”
宋岩将眼神移到裴枢身上，“那我也要回京再开口。”
在昏暗中，裴枢敏锐的找到宋岩的眼睛与他对视，宋岩竟然笑了一声，“你能在虔州就处斩我吗？”
不能，莫说宋岩这样的重臣，就是一个白衣犯了死罪也要在朝中各部司里流转一圈才会判决死刑，那也要在大狱里关到秋天才会行刑。
所以宋岩说了不会开口，那就是真的不会开口了。
裴枢也不再坚持，拾掇了案卷便从监牢里出来。才走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高笑，高笑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边走还一边踢着面前的草，神态悠闲，像是在等人。
裴枢走上前：“高妃娘娘。”
高笑听见身后有人，转身见是裴枢，笑着问道：“裴大人审完了，怎么样啊？”
裴枢摇摇头，“宋岩打定了主意要到了京城才会开口。”
见裴枢有点沮丧，高笑笑着安慰他：“没关系，无论是在虔州还是在京城，真相是不会改变的。”
“嗯，”裴枢微笑着颔首，“娘娘在这是？”
“哦，”高笑朝着监牢的入口处扬了扬下巴，“皇上去见了宋于清，说里面阴，让我在这等。”
裴枢的眸光闪了闪，撤了半步，弯身拱手，“微臣告退，案卷过会整理完再向皇上秉明。”
高笑笑眯眯的朝他挥挥手，“裴大人去忙吧！”
裴枢身形笔直，退了两步便转身走远，高笑看了看他待的背影，便又低下头在监牢门口来回溜达，才又走了两步，靳煜便从里头走出来，高笑听见声音赶紧迎过去，“怎么样?”
靳煜没回答高笑，而是看着远处的人影，“那个是裴枢？”
高笑点头，“是啊，他去审了宋岩，不过宋岩什么也不说，非说要回了京城才肯交代。”
“他怎么先走了？”靳煜嘀咕着，每回都是撞见他和高笑在一块说话，这次倒是挺识趣。
高笑反省了一下，“可能是我当着他的面秀了恩爱吧！不说他了，宋于清怎么说？”
听见高笑的话，靳煜就知道裴枢这个小白脸已经没有威胁性了，心里暗爽但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把宋岩卖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靳煜也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出卖和背叛这两个词伪装的这么冠冕堂皇，宋于清见了靳煜，一不卖惨、二不伸冤、三不痛哭流涕，一派知书达理的模样就把自己说成一个，被叔父逼迫，出于无奈做下错事的有罪之人。
但偏偏这个有罪之人还做出一副坦荡的姿态，言语之间还请求朝廷能对宋岩法外开恩，直接将宋岩石锤锤死，堪称官场绿茶！
高笑听着嘴角抽搐，“这宋于清和我说他是清白的，看来他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有下狱的一天，但他觉得自己能出来，因为他知道咱们没有证据。”
靳煜皱着眉，“不是说了嘛，他春季杀生，不详！”
高笑张大嘴，“你说真的？”
“你以为这是什么法治社会还有疑罪从无那一套吗？他犯了事拍拍屁股就想走，怎么可能？”靳煜来回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这整件事都没有这么简单，宋岩只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显然在幕后之人眼中，宋于清比宋岩更有价值，我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高笑牵着靳煜往回走，“我也觉得奇怪，自从我们找到小桥坡以来，所有的证据都是自爆式的送到面前，而且全都指向了宋岩，确实太蹊跷了。但是现在线索到宋岩这断了，还怎么查？”
“哦！”高笑猛地想起，“还有那些兵器，那样一座铁矿已经被开采殆尽，肯定不会只打出那么几箱子兵器来，顺着兵器是不是能查出更多线索来，村民说在山里见过宋岩，但是这不能直接证明，宋岩就是私采铁矿的人。”
“还有还有，玉弗成说自己是被易容术改变容貌带出京城，所以他们看到的宋岩也不一定是宋岩，对不对？”
高笑仰头看着靳煜，满脸写着求表扬，靳煜忍不住朝她的头上又胡噜了一把，“全对！”
靳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证据都指向宋岩，那宋岩这整件事情里绝不无辜，就看他的口供能给我们什么线索了。”
“那就要等回到京城了。”
“那就回京城吧，”靳煜旁若无人的环住高笑的腰身，“反正虔州已经没有什么能给我们的了。”
而且这还有一个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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