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时，虞归穿着一件厚棉袄，一手拿着皮帽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外面寒气凛凛，雾气浓重。
虞归从后院儿牵着牛车出来，就见妻子披着一件棉衣站在外面，忙道：“你怎么出来了？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韩氏掏出一个荷包，说道：“我想了想，你再拿二两银子，扯两块布，买些新棉花，我给蘼儿做两件新衣裳。”
“忘了这个了”，虞归把荷包接过来，推着韩氏进了屋里，低声交代道：“你再睡会儿，天亮了再起。”
韩氏道：“我看今天的雾不小，你路上小心点。蘼儿的事你跟我爹娘说一声就成，别在大哥家留饭。”
虞归笑道：“我知道，放心吧。”
韩氏看着他打开大门，又朝自己挥了挥手，这才关上门走到床边。
虞蘼昨晚上是和她父母一起睡的，这时候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爹娘起床的这一系列动静完全没有惊动她。
韩氏出去一趟，身上凉，便只扯了上面的压风被子盖上了，靠坐在床头，看着时不时动动小胳膊的女儿，心头一阵柔软。
她伸出手轻柔地在女儿温温热热软软乎乎的脸上摸了下，决定开春前都让女儿跟着她们睡。
她的孩子从出生就没在父母身边待过，小小年纪又让叶夫人养的一身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叶夫人的女儿住过的房间，她不会委屈女儿就那么住进去，等开春了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
虞归关上大门，将牛车栓到街角的一株榆树上，去大哥那儿喊了一声，不片刻，裹着一个半旧棉袄的虞兴就打开门出来。
“先回家”，虞兴一开口面前就是一片哈气，“娘做了些咸疙瘩汤，叫咱们喝点热乎的再出门。”
虞归是想早去早回的，但听大哥说娘已经做好了饭，便跟着走了进去。
虞老爷子这时候已经起来，正在拿竹篓子，老爷子每天都会早早起来去山边转悠一圈，活动活动筋骨的同时，还会捡一篓子干柴。
虞老太从厨房里出来，对老爷子道：“爹，您也喝碗汤再出门。”
“叫他们哥俩儿吃吧”，虞老爷子提着竹楼子走出去，顺带交代哥儿俩，“去韩家的时候别空手，割两斤肉。”
虞老太做了一大锅疙瘩汤，汤里还放着辣椒。
辣椒在大周是驱寒的好东西，是早年间从外邦传来的，渐渐地在大周也有了种植，现如今连一般的农家也买得起。
只不过辣椒一般和姜配伍，农家人备着都是为了煮驱寒汤，作为调味料的各种用法还没有出现。
虞归和虞兴一人喝了两碗辣辣的疙瘩汤，浑身都暖了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蓝的透明了，雾气也更浓重几分，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冰冷的湿润感。
虞老太出去给牛喂了些草料饮了半盆温水，看到他们出来，就问：“吃饱没有？”
虞兴道：“娘，您这个疙瘩汤的做法还挺好吃的，喝这么两碗又暖和又有劲儿。”
虞老太听得高兴，说道：“吃饱了就快走吧，买好菜就回来。”
“知道，午前就回来”，虞归赶着牛车，虞兴坐在后面，直接向南而去，出了村没走出二里地，便上了靠着山的小路。
虞家村北面七八里是梨花镇，南面十二里是棠梨镇。
棠梨镇也是韩氏娘家所在。
虞家村人赶集大都会去更近便些的梨花镇，不过虞归今天还要通知岳家明日家里宴客的消息，且棠梨镇上的各种肉类也比梨花镇上的便宜些。
沿着小路走三五里，就到了去棠梨镇的大路，这时候才见到路上往南走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大兴，二归，你们兄弟俩这是要赶集去？”
正走着，路边一个停下歇息的妇人笑着与他们挥手打招呼。
“是方大娘啊”，虞兴笑着回了句，虞归却没有停车的意思。
这位方大娘是虞归家隔壁方老三的娘，也就是大虎的奶奶，当初那个鼓动韩氏去灵诃寺祈福的陈氏的婆婆。
虞归现在看见跟陈氏有关的人都厌烦，脸色有些沉。
虞兴看了二弟一眼，对那位眼见着他们没有停车意思而掉下笑脸的方大娘道：“方大娘，我们还有急事，就不捎带您了。”
方大娘还没来得及说话，牛车就嘚嘚儿地从面前跑过去了，她嗤了一声，扬着声道：“好像村里只有你家有牛车似的，显摆什么呢。”
虞归和虞兴听到了，虞兴道：“这婆子，真是用着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原来那个陈氏，看着一年得不了她一句好话挺可怜的，现在看来，这俩人，天生该做婆媳，都没个好心肠。”
虞归说道：“这家人，以后远着点就是了。”
虞兴想到昨天才回家的大侄女，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弟，你说，那陈氏的死，会不会跟你闺女抱错的事有关？”
陈氏是难产死的，妇人生孩子，就是去了一趟鬼门关，看似找不出什么疑点来，但仔细想想，他们乡下粗糙人，很少有因为生孩子没的。
这陈氏又不是第一次生，前头生大虎，可是顺顺利利的。
两个大男人这一想，后背都生出一层冷汗。
虞归道：“大哥，这件事我们也没能力查，以后莫要再提起。”
虞兴赶紧点头，这个事的确不能说。
前面又遇到两个同村去赶棠梨镇上的集市的，虞归停下车，捎带了他们一程。
等牛车来到热闹的集市时，红彤彤的太阳挂在东边的天空，将之前的白色浓雾横扫一空，到处都洒满了明媚的阳光。
因为自家要买不少东西，回去的时候不便再捎带人，两个村人下车时，虞归和他们说了一声。
这两人也知道了他们家明天要办个宴席，还是给虞归女儿特办的，自然不会在意，还表示明天一定会去。
兄弟两人和村人分别后，直接向集市东头的菜市而去，一圈转下来，宴席所需就能买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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