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瘦弱得不行，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几千年前的款式，长袍大褂外加一顶织有福字的红色财主帽，帽子后面有两条红色丝带垂在地上，随着岩浆海吹来的热风在空中飘动。
那老头拄着拐杖缓步向他们走来，老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嘴巴一样，枯皱在一起。
陈林不知道他是敌是友，祭出的流火继续环绕周身，散发着蓝色光芒。
“小友不要担心！快把你的功法收起来。”那老头说。
陈林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流火继续转动，问他：“你是谁？”
“小友太谨慎！”那小老头说道，“我是此地的土地神，你看我这一把年纪，还能害了你不成？”
那老头站在陈林面前十步远处，往两边看，说：“五千年前，不知道哪个混蛋往这里塞了两个妖神，一个是熔岩巨兽，一个是冰雪怪物，这俩畜牲把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斗来斗去争夺地盘。老夫也颇为无奈！
“本来，我负责这片试炼之地，是为了给广大修行者造福的，可现在倒好，这俩畜牲把这里一闹，他们都以为这里的试炼是跟这俩妖兽对打！这几千年来死了多少可怜巴巴的修士。小友！我看你身上有浓郁的元气，可是来此地修炼的？”
“是。”陈林说。
“可惜！你不该带她过来，这里又不是风水宝地，可不是度蜜月的好地方，带她来只怕会扰乱你的心神！”
“这我知道，小青姑娘提醒过我，不过她说发生扰乱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一而已。”陈林说。
老头听到“小青”两个字，眼睛都睁开了一条缝，嘴巴也张开了，拄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的，说：
“是她让你进来的？”
“没错，老先生也认识小青姑娘？”陈林问。
“何止认识！唉！一言难尽，既然是她同意了的，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开始吧！”
老头举起拐杖，狠狠地插在地上，双手掐诀，拐杖发光，光芒由中间向四周扩散，渐渐包围陈林和元山月，光芒编织成繁复图案的法阵，形成一个球体包裹住他们。
“打坐冥想！”老头指着陈林说。
他不敢怠慢，立马坐在黑色沙滩上，开始打坐。
老头右手指尖往前一点，隔空印出一个圆形图案烙印在陈林额头上。
“试炼开始！一定要撑过最后一关，否则前功尽弃！”老头盘腿坐下，双目射出精光，“我为你护法！小姑娘——”
他看着元山月说：
“我们要进入元神世界，这里的法阵虽然能抵挡部分外界干扰，但是无法抵抗那两头畜牲的互殴，这里就交给你了！切记，护住他肉身安全！切记！”
元山月抱起枪，答应得很坚定，说：“没问题！”
陈林只感觉身子摇晃，栽倒在地，但其实栽倒的只是他的心神，他的肉身依旧在原地打坐。
他感觉自己躺倒大概有一刻钟，醒来时发现面前正站着那个老头。老头没变，还是那样，拄着拐杖，眼睛和嘴巴皱成一团。
老头开口说：“这里便是元神世界。”
陈林看周围是一片荒芜的平原，寸草不生，满目黄色土地，只有石子散落在这一片贫瘠的地界上。
那老头又说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一个字也不要说，无论你看见什么、经历什么，都不能说出一个字！否则也是前功尽弃，明白吗？”
陈林点点头。
“好！开始了！”
老头抬起拐杖用力砸向地面，拐杖和大地的接触面爆发出一阵白光，让人炫目，睁不开眼。
陈林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是流水，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成了一条鱼。他看不见自己的鱼身，但他能感知到自己是条鱼。一条石斑鱼，生活在南海。他刚吃饱，正在水里漫无目的的游戏。
当加速水流袭来的时候，他作为鱼的感知能力告诉他，这是有渔民过来了，渔民的鱼叉、渔网是来自他记忆深处中的恐惧。当鱼叉刺中他身体的时候，剧痛翻涌冲进他的脑海。
他还记得老头的话，不能说话，他强忍住恐惧和疼痛，绝不出声，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
陈林再次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牛头马面，正中间是黑脸的阎罗。这是地狱。
阎罗怒吼，问他：“你生前杀了如此多性命，该当何罪！”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了自己作为鱼所吃过的无数鲈鱼和贝壳。可那是为了生存需要。但是他没有解释。
阎王发怒，大声斥责：“此子藐视公堂，竟然无视本官的责问，来人呀！”
牛头马面齐声喊道：“在！”
“把这条鱼下了油锅炸上千百遍，受尽煎熬，然后打入畜牲道！”
牛头马面齐声说：“得令！”
牛头马面抓住他，就要下油锅。陈林知道油炸全身一定不好受，可他没有辩解，扑打着尾巴以示抗议。
牛头马面把他扔进油锅。滚烫的油把他炸得皮开肉绽、骨肉分离。他强忍着痛，就是不说话，直到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成了一头牛，任人打骂、抽鞭子、拉犁耕地、运输米粮、上山下山，他任劳任怨。主人有时嫌他太笨，才驼这么点活就累得气喘吁吁，鞭子便抽在身上，他屁股和身上的皮毛都被抽出一道道血痕，他还是不说话。
主人家又骂他是个哑牛，从来都不会哼一声，又抽他。白天让他拼命干活，晚上让他住在烂棚子里，风吹雨打，生病了也不给找兽医看，任凭他病死，还不忘抽他几鞭子，骂他身体太差，是个贱命，花钱买来他真是亏大了。直到他咽气，主人家还在骂，他觉得委屈，特别想叫几声给自己平反，可老头的叮嘱还在他心里。不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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