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学生们最浮躁的一天，老师隔五分钟一抬声音给同学们醒神儿，没用。就连做课间操都比其他四天懒散了不少。
运动员进行曲从粗粗剌剌的大喇叭里放了出来，同学们都拖拖拉拉不愿意往外走，宋海林干脆坐在位置上没挪窝，扭脸刚要跟苏慎说话，结果前桌的齐刘海小蚊子拿着一张卷子，快他一步回了头。
苏慎接过卷子看了看题。
小蚊子和苏慎说起话来倒是一点都不蚊子，她指着自己的做题步骤说：“我做了好几遍，没发现有错误啊，可是结果做出来就是错的。”
苏慎把眼镜戴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苏慎有些轻微近视，但很少戴眼镜，就连上课看黑板都不怎么戴，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会不经意地眯一下眼睛，宋海林盯着他的侧脸看，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是一副普通得甚至有些土气的黑框，可能尺寸有些不合适，他一低头，鼻托就往下滑了一下，可能是懒得，他没有抬手推一推，宋海林有些愣神。
直到边上的胖子戳了他一下，“诶，咱班高小荻是不是长得挺好看？”
高小荻？谁是高小荻？
宋海林没搭理他，心里想着小蚊子什么时候能麻溜问完题，烦得很。
“听说咱班又要转来一个同学。”胖子没有哪怕一点点眼力见儿，“你之前转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希望是个女的，结果不是，你说这次我要反着说，会不会就来个女生？”
“指不定呢，你可以试试。”宋海林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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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问题出在计算上，我看着，你可能是把解二元一次方程的公式记错了，以后你再解的时候用因式分解。”
苏慎在那个公式上划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还有，这个坐标系，你这个建法有一个问题，计算很麻烦。”他拿着尺子比划了一下，“你变换一下思维，把坐标系往这儿建，你这步骤至少能少一半儿。”
眼瞅着教室里这会儿已经快没人了，外边运动员进行曲差不多也快要放完了，小蚊子还不放过苏慎，她又把试卷翻了个面儿，指着一道大题，正要说话，宋海林凑过去，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不做操了？”
小蚊子吓了一跳，又切换回了蚊子模式，嗡嗡了一通，宋海林一个字儿没听出来。
“回来我再给你讲剩下的。”苏慎把卷子折了起来。
小蚊子忙不迭点头，立马小心翼翼地绕过宋海林跑出了教室。
“她怎么一见我就这样儿？”宋海林看着小蚊子一下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问苏慎。
苏慎有些揶揄地笑了笑，“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宋海林想了想自己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也没多过分吧。
不过第一印象的确是一个很玄的东西。就像是即便现在知道苏慎是爱看人笑话、蔫儿坏的人，但总也下意识觉得他想第一眼见面时那样温和冷淡，就像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不管苏慎怎么变，他总也觉得他就是当初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温文尔雅的少年。
“你对我什么印象？”宋海林突然问他。
苏慎没回答他，而是问他，“你不去做操？”
好像是为了应和这个问题，外边的运动员进行曲及时停了下拉，接下来换了一个女声喊着“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现在开始——。”
听到这声音宋海林就皱了脸，“你听听，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像什么话嘛。”他指了指外边，“一群一米七一米八的快成年汉子一起跟着小学生跳广播体操，我要是拍个视频放到网上，分分钟就红透半边天你信吗？”
苏慎笑了笑，白城山一中和隔壁的小学一直以来都合用同一个喇叭、同一个操场，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挤在操场上一起做伸展运动的盛况，他倒是见怪不怪了，但仔细想想，的确挺逗。
他笑着说：“知足吧你，有人想下去做操都没机会呢，你这能做操的还嫌弃。”
刚说完这句话，宋海林的脸就僵了一下。
苏慎见不得这种表情，立马解释，“我不是说，我，我是说，指不定别人……”
说到一半他就住了口。
这事儿明明应该是他更放在心上吧，结果他在这儿使劲给别人解释个什么劲。
外边喇叭播到“点头运动”。
听到这里苏慎自己也笑了，“也是，不会有人想下去做操的。太傻了。”
宋海林支支吾吾的，很紧张的样子，“你……想吗？”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这样儿了，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就是和周围的人不一样而已，或许，我完全可以觉得我自己是正常的，你们都不正常。”
你难道就一丁点儿不甘心都没有吗？宋海林很想问他。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带给他的，从来没有认命这一说，优沃的生活让他对这个社会的畏惧少之又少，苏慎这种安处于现状的状态，他也就只有在学文言文的时候见过。
苏慎学着田约翰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他看明白了宋海林的表情，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把胳膊肘搭在了窗台上，指了指外边的云，对宋海林说：“你看外边的云。”
宋海林顺着往外看。
“看见了吗？”苏慎说，“看起来是不是很自由？其实不是。它们被风绑着，不管往哪边走，都不受自己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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