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二愣在原地，眸中尽是愧色。
——原来他都知道。
狐二一直在害怕面对顾云舒，无关他记不记得自己，那只是最表面最浅显的害怕。而更深层次的害怕，是他无法确定如今的顾云舒还是不是他记忆里的少年？
很明显不是了，不论外表还是内在，都不一样了，他变得更加优秀，也似乎离狐二更加遥远了……
十一年，对一顾云舒来说，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年轻的人皇荒废了两年基业，用短短八年时间重新设局布棋，暗中养兵，他需要多少的精力，需要笼络多少人心，见过多么广大的世面，又会有多少美人投怀送抱呢？
而这十一年，狐二却一尘不变。鬼界祭灵台无数个看不到星辰的长夜里，狐二永远在靠脑海中的回忆聊以**。
十一年前的狐二总能仗着身高年龄和他在妖族的见闻欺负弱小的只知道读书的顾云舒，而如今，他已苍白无力。
再也不敢拿什么东西在天下之主面前炫耀的了，只能靠一副尚且灵活的口舌，强撑着自己的假惺惺的没心没肺，套着隔山过海的近乎。
他害怕顾云舒看不上自己，一开始重逢的欣喜若狂总会随着日益相处而平淡，那么他浅薄苍白的底子就会暴露无遗，而顾云舒终究会被周围围绕着他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所吸引。
他更怕自己变心。这么说来显得他很渣，但是他确实没法确定。
若是十一年前这么问狐二，你和他说变心他会翻个白眼丢一句变你个头，若在祭灵台这么问狐二，他会斩钉截铁说永不变心，可十一年后，在这座红墙青瓦的皇宫之内，再问狐二，他只会茫然不知所措。
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好过，无论最后谁离开谁，这段感情结局都是惨淡收尾，就连今后回忆，也只能算作是年少轻狂不明爱恨。那么对于在鬼界将这些回忆当作续命灵药的狐二来说真的太过于讽刺了。
当年那个稚气未脱却总爱装老成的可爱少年，那个嘴上漠不关心却时时刻刻心系着他的少年，那个肩扛重负不苟言笑却能将自己最柔软一面展露在他眼前的少年……
当狐二得知顾云舒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内心无疑是狂喜的，但很快各种顾虑就接踵。或许他不应该这么冒冒失失就站到顾云舒面前，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到时候……
“云舒，我们再做个约定吧。”狐二沉默良久突然开口。
顾云舒眼里有说不清的情绪，最后似乎是妥协一般沉沉合上双眼，再睁开时眼里只余温柔。
“好。”
“这次的约定只需一个月，我们好好相处，像以前一样。”
“好。”
“这期间我们都不要逾矩。”
“嗯。”
“至于一个月后……云舒我”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明，这是你的自由，我没法强求。”
顾云舒轻柔的抚摸狐二的脸，喃喃道：“变回来吧，狐二。”
在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下，狐二终于撤去了术法，变回了真身。
顾云舒的目光近乎痴缠的嵌在狐二脸上，十一年的思念像是毒舌一般紧紧缠绕着他，几乎透不过气。
但他终究还是收住了，一个发之于情，知乎于礼的短暂拥抱后，他便将所有情绪收回心底，从容一笑，“你瘦了许多。”
狐二也咧嘴一笑，“狐族子民成日尽吃些果子，自然比不得你宫中美食。”
“饿了么？要不要替你传膳？”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
顾云舒轻轻摸着他的狐狸脑袋，柔声细语：“好，那今晚你先歇下，孙府以后就别去了，我给你在宫里安排了住处。”
狐二嗯了一声，顺从点头。
狐二走后，碧落便悄悄从殿外探了进来。
顾云舒瞥见她碧蓝色的身影，无奈道：“灵华郡主听墙角的爱好应当改一改了。”
“切，我要不听着你俩讲话，怎知你俩之间的问题，又怎么帮你俩解决问题呢？”碧落翻了个白眼，往软塌上一座，颇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顾云舒摇了摇头，道：“这回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事了，旁人帮不了。”
“你俩对于感情都一个德行，旁人不来推波助澜一下，别说一个月，再来十年指不定还是这样，怎么，你真打算放狐二走？
“自然是不想，但我更不想将它拴在身边……”
“顾云舒，我发现自从你当上了这个皇帝，愈发优柔寡断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虽然应当自律严谨，但该冲动的时候，你就得冲动一些，不然到时候小狐狸跑掉了你后半生要怎么办？郁郁寡欢直至寿终正寝？”
“碧落，我同你不一样。”顾云舒但语气突然变了，声音里自带的威严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灵华郡主立马调整漫不经心的坐姿，正了身子。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顾云舒一旦拿出人皇的威压，平时再怎么关系亲厚的人也会心生敬意。
顾云舒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严肃了，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同孙鑫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不适用于我和狐二的。我们之间隔了太久远的时光，不是只凭我一厢情愿把他留下，就可以抹去那些空白的。”
“不一样了，十一年前若他要走，我会强势逼他留下，大不了豁出去，什么复仇，什么前程，我都不要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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