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月未升，长江水面雾蒙蒙看不清人影。
坐在二楼雅间内的青年百无聊赖伸了个懒腰，终于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戏台上。二月红金嗓难开，台下观众听得入迷，奈何齐八爷不懂戏，这一票难求的霸王别姬真是糟蹋了。
齐八怔然出神，突然一簇紧密急促的鼓声响起将他唤了回来，只听得二爷搁台上唱：“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台下倒是配合，立刻响起了震耳的掌声和喝彩声。刚想明白这是终于要别霸王了，就见眼前突然冒出个人来，齐八看向他，那人恭恭敬敬打了个辑说：“八爷，我们二爷请您过去后厢小叙一番。”
接到二月红的邀请，齐八是挺意外的。按理说，二月红此人之前从未与他有过往来，今日这一出，齐八甚为费解。
前头人领路，在戏楼弯弯绕绕倒了好几个向才到了这后厢，齐八爷走得疲累又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到了，那二爷又藏头露尾不出来。那仆人很是机灵，上来端茶倒水不含糊，嘴里还说着：“二爷请您在这稍等，他前边完事儿就过来。”
齐八耐着性子，等人可真不是个好活儿，偏生今日出来没带着张平，不然也不至于那么无聊。实在是这厮总搁他脸前转悠，看腻味了。
所幸这次没过多久，二月红就过来了。齐八正说出门看看透透气，刚打开门一张带妆的白脸就跟凭空而出似的，吓得他惊慌失措往后撤，谁成想一个脚滑摔了个屁墩。“二爷，您吓死我了。”
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齐八自己都没想到，后知后觉这语气过于亲昵了，这还是一个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的陌生人呢。
二月红看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觉得和心中所想的样子有很大出入，突然起了兴趣，嘴上倒是说着：“八爷莫怪。”然后便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卸起了妆。
齐八心里捣鼓，这二月红架子端得可不小，让爷一等再等，这让爷摔了个屁股墩子也不帮把手拉爷一把，果然这上三门里就没一个简单人。
齐八拍了拍屁股，这还好伤是好了，要不这一摔，又得出事不是，想想张平那手艺，难以想象自己那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敢想，不敢想。
二月红端坐在镜子前，悄悄打量着齐八，心里暗中和九门众人对比，这齐八年龄虽小，却有股子机灵劲。长得确实讨喜，容貌虽说不上艳丽精致，但胜在气质干净，长相清秀。再看那脾气，那娇气明摆着被人宠的，真不像是在堂口算命的能养出来的。怪不得张启山拜托我照顾，看来他自己这照顾，有不短的时间了。
马火庙那个地界本就乱，齐八的算命古董店铺开在那种鱼龙混杂地方，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这张启山年龄不大，就是不知道他动这心思多久了，真是有意思，咱们老九门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趣事儿。
齐八瞧见二月红打量自己，心说这二爷葫芦里卖什么药，把我叫来就为这一通看？
“二爷您有话直说，您这一通看我可受不住。莫非，您来找我算命的？”齐小八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跟这红二爷的渊源，要说自己的有用之处，也就占卜算卦了，可这九门中人自己其实都有研究，等闲用不着自己，所以自己这一门才没什么分量。可今天这架势，虽说让自己久等，但也算是礼遇了，这二爷不会真是来求卦的吧！
“我请你过来，确实没别的意思。”只是闲聊？
“听说你近些日子都在张启山府上住着？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齐八没听明白，这红二爷是什么想法。
“我是受人之托，保你平安，至于是谁，我想你心中明白。”
齐八心说什么时候还有这一出，张启山，他这照顾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张启山既然求了我保你平安，我就一定会做到，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老老实实在张府待着，要是觉得闷，可以在红府小住，或者闲来到戏楼听听戏。只是不要出去，现在这时候兵荒马乱实在不安全。”
二月红这威胁真是直白，齐八想了想，这红二爷不可使什么好心肠，既然费力气承诺，说不定张启山答应了他什么。一想到这，突然有些心酸，自己前些日子对他的猜疑。
“爷？您怎么了？”
听见张平的呼唤，齐八才回过神来。
“佛爷现在在哪？带我去见他。”
“爷您别急，佛爷知道您关心他，伤肯定马上就好了。”张平拽着齐八的袖子，心里感慨还是二爷的话好使，自从上次八爷去听了一出戏回来就再也没闹腾着要回去。二爷到底说了什么，八爷跟开了窍似的，看这现在急着见佛爷的样子，佛爷你苦尽甘来了。
“爷说是在医院，让咱们别过去。”张平心里不愿说，难得两人能见上面了。可佛爷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说不定是不愿让八爷看着心疼难过。
医院
饶是做好了准备，齐小八爷也被张启山这“重伤”吓住了。
终于还是拗不过八爷，张平悄悄退出病房外。
“张启山你，”齐八不敢惊动闭着眼睛的张启山，却还是不由自主出了声，幸好张启山像是睡熟了，没有半点反应。
日落西山，浓重的死气聚拢在他的周围，就那一瞬间，齐八突然有种错觉，张启山像是真的死掉了一样，他的心脏突然为他有这种想法而抽痛了一下。像针刺一样，就那么一下随后又继续跳动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你醒了我再来看你。”
张启山听到轻轻地关门声，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丝困意。
疼痛纠缠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总是在半夜的时候醒来，心里很慌乱却不知道怎么办。大名鼎鼎的大佛爷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挫折，这疼，倒不如说是这伤让他没了主见。他有时候在幻想，如果这条腿真的要截肢会是什么样，不，绝对不可以，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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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我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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