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怎么了？”章桀一路闷闷不乐，揪着刘阳喜的半截话不放，要求个究竟。
“没怎么，自个儿悟吧，傻子。”刘阳喜被他缠得烦，敷衍得愈发敷衍。
“你今儿嘴真欠，骂我傻子过瘾啊。我也很有原则的。你看着吧，不要以为他买了个戒指送我，我就原谅他。不可能的。几万块钱怎么了，我还不稀罕呢。”说完之后章桀有些后悔，违心地哼了一声表明坚定的立场，把戒指攥得更紧了：“我决定了！”
刘阳喜看见这个细节，不免失笑：“行，我桀仔富贵不能淫，不为五斗米折腰，志气大着呢。”他把车稳稳停在楼门口：“快滚下去吧，完事儿给我报备一下，我好看热闹。”
“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自个儿悟。”刘阳喜闭嘴不讲话了。
“二喜，我请你吃火锅吧，我们在家做。今儿本来说要吃铜锅的。”章桀没悟出来，松开安全带攥在手里捏来揉去，有仇似的。
“不用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儿，下午还得去趟磐石。”刘阳喜看了眼手表，两手扶在方向盘上没有挪动地方。
小区路面上跑出来的一只野猫，碧绿的眼睛在白天不如晚上明亮，像铺了一层灰尘，麻木得以至于空洞。
自打猜到乾坤特意支开章桀的原因，刘阳喜的心就落在实处，不再挪动地方了。总算那姓乾的有良心，是好事。总算章桀以后不用提心掉胆，用不着他操心了。总算…
总算什么呢？似乎就这样了。他愣神观察那只慵懒的猫，难以界定此刻的心情。如果非要概括，最贴切的比喻就是养了多年的大白菜，被最讨厌的猪啃了，多少不甘心吧。
刘阳喜忽而回过头来，发现章桀还没走，啧了一声：“干嘛呢，我油量低了都，还跟这儿磨蹭。赶紧回去等你们家姓乾的吧。”想起刚才章桀念叨了一路，他忍不住好笑：“不是还要背台词儿吗？不然吵不过他。”
可预见的，这俩人吵也吵不出名堂。乾坤的后招一亮出来，章桀就得高兴的什么铁牛、银牛、金牛都忘光了。从这点来说，他应当为章桀感到可怜。
“不是背台词，是想好说什么。”章桀心情忽上忽下，实在没底，终于软下骨气说实话：“二喜，我有点儿害怕。不然我就直接去局里找他了。”
害怕乾坤一生气真的不要他。
被这种抛弃情绪缠绕得久了，章桀甚至想过干脆亲手了结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算了，总好过每天战战兢兢地数日子。等乾坤30岁，他会被严正宣告分手，不能继续妨碍乾坤结婚生子继承事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可是不舍得啊，他不舍得。那可是乾坤，他惦记了十多年的心上人。能拖一天是一天，多一天就是赚了。
该发的火还要不要发了？毕竟是乾坤做错事，让他很生气。
太他妈难受了。一阵憋屈，一阵不安，章桀攥紧安全带，忽的松开，顺滑的合成纤维从手里飞出去，缩进右边儿的卡扣里。
无论车开多久，到了地方安全带总是要回到原处的。章桀失落地想。
“哟，刚才不是还跟别人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说乾坤准保听你的。那气势！”
“不是那个。”章桀恹恹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期望刘阳喜能通过他有限的表达帮他把混乱的思绪理清楚。
“桀仔，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得跟他说清楚。不然他不可能知道的。”
“我很生气！”章桀突然意志坚定地愤然道。
“那就告诉他。”刘阳喜等了许久，章桀还坐着发呆，一言不发。他于是开玩笑说：“我说桀仔，你非让我跟你回去，别是想拿我挡枪啊。他不舍得动你，对我可不会留情。你们家那姓乾的那么壮，再给我搞残了。”
“没有。那不是、我不是，”章桀从胡思乱想中跳脱出来，尴尬道：“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先回去了。自个儿待着。”
刘阳喜没回话，章桀开车门的功夫，他放下手刹熄了火，咔哒解开安全带：“走，吃火锅。爷要吃重麻重辣的。”
门卫大爷对这位死命按喇叭的车主印象深刻，打从车一进门，立刻提起十级戒备紧盯车屁股，提防着不识趣儿的年轻人再扰民，瞧见俩人一块儿下车上楼才放心回去带上老花镜看报纸。
公寓里不寻常的动静隔着门传出来，外头听得一清二楚。章桀警铃大作，赶紧掏出钥匙开门。莫不是遭贼了？等推门一看，他又是被门里的景象惊住了。
一群穿不知名工作服的人忙而有序，搬东西的搬东西，拆封的拆封，又把他们家搞得面目全非。章桀第一反应是刘芮潇又来了。他索性看了一圈儿，没看见贵妇本人。那他就不用怕了，大着胆子问带头的人：“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进来的？”
“先生您好，我们是鑫家家装公司的，您预约的今天下午上门以旧换新。钥匙是您之前放在我们公司的。”
“谁？是不是个女的？四十多岁，穿得特别贵。”章桀没提刘芮潇的名字，下意识瞅了一眼刘阳喜，怕让他反应过激。毕竟上回他只是提了一嘴，刘阳喜就一副要提刀砍人的架势。
刘阳喜浑然不顾上。这时候他发现自己断章取义，犯了严重的低级错误：他恐怕误会了乾坤的计划。这阵仗，只是换家具？不是什么求婚，或者别的类似求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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