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城上东区一如既往繁华，夜晚璀璨喧嚣，从高楼塔顶往下看，行人如水，全无停歇的意思。已经迫近十一点，远处道路仍旧堵塞得一塌糊涂。
连日奔波实在乏了，姜淮洗漱完躺倒进柔软的床铺，沾枕头就睡着了。这片刻安宁对于常年失眠的姜淮来说实在难得，所以醒着的人便没有打搅他，盖好被褥在边上坐了一会儿，出来到客厅窗前吹着风抽烟。
背后餐桌上的打包盒没拆，已经凉透了。那人抽完三支烟，走过去翻翻捡捡，大概是没什么胃口，撇着嘴不掩嫌弃，披上衣服关门走了。
一直到清晨，公寓里都悄然无声。
客厅的窗还开着，冷风卷进来，夜间的残雪飘进屋子，遇到暖气化成水，在地板上留下一滩。街面上雪化净了，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细雨。
卧室里仍旧暖烘烘的，暖气开得很足，客厅窗外的冷风顺着敞开的卧室门吹进来，祛除了干燥，空气反更加舒适。姜淮睡姿平稳，一夜位置都没有移动，在床垫上压出瘦削的人形。
手机铃只响了一声姜淮就睁开了眼睛，确认来电人就挂断了翻过身去继续犯懒。
“醒了？”
短消息很快传过来，姜淮闭着眼睛捞起手机，惺忪着睁开一只眼睛单手打字：“没有。”
“醒了就起床吧，一会儿还有课。我给你带上早餐，三十分钟后下来。”
“我今天不用上课。”说完这话姜淮把手机丢到一边，心里默数三个数，手机铃声果然就响起来了。
“骗不了你了还，刚睡醒脑子就这么清醒。”对方轻笑着说，听上去无奈又纵容：“就陪我去画展一趟不行吗？看在我磨破嘴皮子让你提前解放的份儿上。”
“我就知道你没安那份好心。说什么见不得我平白多受累一天，又他妈骗我。”电波里这点儿暧昧的情愫，在姜淮的耳朵里只相当于耍无赖。他捂着枕头憋着气闷哼，对方以为他要发作，一声不吭等着。片刻之后，慵懒的声音再次传来，咬牙切齿的：“你上来接我，我不在车里吃早餐。”
“来不及了，会迟到的。”
“你爱来不来！”
不到十五分钟，指纹锁轻巧解开，方遒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姜淮靠在浴室门口顶着一头乱发刷牙，睡袍松垮裹在身上，腰上飘着根没系实的带子。与这副慵懒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他恨恨地死盯着方遒，估摸着是想把他当早餐嚼了。
这位看习惯了，不仅不打怵，还回过去一个飞吻，放下三明治和沙拉，熟练地开火下黄油煎香肠。姜淮嫌弃地瞥向老三样，吐出一嘴泡沫悠然自得地漱完口，拿毛巾仔细擦过嘴角，拍好护肤品，草草梳完头发往餐桌上一坐，香肠已经煎好端上来。他却看都没看，打着哈欠推走盘子：“我要喝粥。”
“那玩意儿我哪儿会啊，你凑合着先吃吧。”此话一出，姜淮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方遒见势不妙，迅速妥协：“要不我给你用牛奶泡点燕麦？”
“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行！我给你弄粥。”方遒气得差点儿推翻桌子，三步并两步进厨房找米，一边淘一边喊：“放多少水？”
“你看着放吧。”姜淮冲了杯咖啡续命，端着往卧室的方向走，关门前又朝厨房交代：“我要南瓜粥。”
“行吧。你是祖宗！你说什么是什么！”方遒翻出个朝天大白眼，把锅子摔进水池的前一刻控制住了脾气，回身进冰箱找南瓜：“又闹哪出啊这是。”
赶上早高峰堵车，他们不出意外地迟到了。距离画展中心还有2公里时，前面的车子红色尾灯亮了一片，迟迟不见挪动。方遒打开车窗按喇叭，引起了旁边司机的注意。对面也放下车窗，扔过来一根烟：“这么巧？”
“巧你个鬼，你不是要去老子画展吗！迟到了知不知道？”
“哟，你还知道迟到了呢？”Louis阴阳怪气地笑，瞟见副驾驶座上散漫修眉的姜淮：“你这个钟点儿不是该在做开展致辞呢吗？怎么，又是美人误国啊？”
“滚你妈的。”方遒没收住被埋汰的乐呵劲儿，肆意笑着把烟扔回去：“老子戒烟了！”
Louis已经关上车窗，香烟顺着玻璃掉落在了马路上。方遒关上车窗回头看见姜淮正在收起一堆零碎工具，貌似刚在斜眼瞄他。他品出点儿别的意味，信誓旦旦地说：“真戒了。”
“关我屁事。”姜淮眯缝着眼靠在车窗边冷笑道：“你再跟别人乱说，小心我把你下边剁了。”
“哦？”方遒松开方向盘紧踩着刹车，凑过来捏住姜淮的脸蛋，在他耳朵边上坏笑着轻轻说了句悄悄话，手被打飞了仍旧得意洋洋，仿佛只要姜淮难堪就够满足了。
“滚边儿去！”
“小脸儿红的哟。”方遒正身踩下油门，没走几米被迫停在红绿灯前，只好松手放在腿上：“我说你那心肠是不是铁打的？好歹我跟在你后头无怨无悔伺候两年多了，你就一点儿不感动？你看我对谁上过这份儿心。”
姜淮哼笑一声，从杂物箱里取出来盖在脸上，分明一副不爱理他的模样。方遒不乐意，一下给他掀开：“别装没听见，问你话呢。”
“感动。”姜淮揣手放在胸前，背过身去给他留下后脑勺：“感动能当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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