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拾懿这个小姑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心情好时千般友善，可一旦惹恼了也不是轻易熄火的主。而且，肺活量着实了得。
还没从方才惊天巨雷般的怒吼中回过神来，艾喆又被她契而不舍的连环追问打败了。同一句质问，她一字不差重复了足有半分钟才停下准他说话。艾喆无奈地摇头：“你指哪件事？”
“还能哪件？我心心念念，吃不下睡不着，拼了老命，丢了面皮亲自下水搅和的事儿，除了你们两口子那破事儿，还能有什么？你可真行，我前脚给你情报，你后头就把我卖了。”
“你得怪他太精明，我还没开口他就看破一切了。”
对面再次陷入沉默，应该是被说服了，正在保持冷静。不过，鹿拾懿不会承认的。她只会嘴硬或者转移话题：“小Jimi刚从我这儿走。情绪不是太好，你是不是办错事了？我看他这架势，你们这事儿感觉不简单啊。你们俩到底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艾喆不常用这句话应付人，除非他没有答案。他肩膀被迎来的人撞了一下，那人停下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艾喆没放在心上，头也没抬匆匆说句抱歉推门出去了，另一边只顾继续厚颜无耻地跟鹿拾懿说话：“姜淮都跟你说什么了？”
“哦对，我要跟你说的。小Jimi回他公寓了，你快去堵他。”
这位军师似乎不太靠谱，火急火燎打电话过来胡乱指点江山就罢了。这是什么馊主意？艾喆脑内流出三道冷汗，干咳道：“还说别的了吗？”
“别的没什么要紧的。你快别跟我这儿墨迹了，赶紧的。他刚走，你现在过去一逮一个准儿。”鹿拾懿坦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千叮咛万嘱咐：“你争气点儿！别再上来就让人给睡了成不？”
艾喆脚下一滞，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的？”问完就后悔了。他知道答案，不希望从鹿拾懿嘴里再听一遍。但上帝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当然是小Jimi说的啊。”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无名之火直线蹿升，透过无线电波传递得一清二楚：“我说你也真是，太怂了。他伸伸手指头你就守不住了，白瞎了你那一米八的大个子。”
沉默。
回应给她的只有隐约可闻的脚步声。就算有再好的说辞，艾喆也不想拿出来跟她争辩这种事。他还是把精力用在拦车上吧。
“姜淮这家伙，最廉价的就是上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看根本就是在逃避问题，你不能由着他性子来。”对面的喋喋不休没有消停的意思：“不过，事已至此，我也管不了你们。你们想睡就睡好了，多睡几次也能增进感情也行。但是！”鹿拾懿愤然起身，可惜艾喆并看不见，只察觉对方声音高了两个八度：“睡完了给我干正事儿！把他搞定，领回家的那种搞定！”
听到最后，艾喆始终上翘的嘴角突然僵住。好容易放松的情绪再次绷紧，像将断的弦，落上一片羽毛就撑不住。
领回家，他何尝不想。如今姜淮把浑身的刺都指向他，毫不留情地全盘扎在他心上，再不肯把里面的**露出来。就像当年初见时一样。
“行，我知道了。”这句话虽然听着乖顺，但艾喆压根儿没走心，不过是敷衍这位情绪激愤的小姑娘。
一辆黄色的出租打着车灯停在他跟前。他不在多说，挂断电话钻进去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艾喆当然没有去堵姜淮。姜淮不会想见到他。
街景在飞快的车速下稍纵即逝，像抓不住的水中花影，想抓住却不知从何下手。他想了一路，始终没明白姜淮为什么会去找鹿拾懿。他分明知道鹿拾懿当前是自己最忠实的狗腿。
房卡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酒店门打开。嘀嗒一声，艾喆骤然想起了什么，没忙着进门，先给鹿拾懿发了条信息。
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差不多7点左右吧，怎么了？’
七点左右。
也就是说，晚餐分别后半个小时左右，姜淮就到了鹿拾懿那里去兴师问罪。
他没有去见过方遒。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理会这个人。
心绪一下子凌乱了，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当然还有可溯源的欣喜。
接下来几天，他还有试镜要去。不过这些事目前占不了他太多心神，他得尽快想办法打破他跟姜淮中间那道隐形屏障。胡思乱想一阵，洗漱整理完毕，艾喆都还没回过神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他从杂乱无章的思绪中拖了出来。
陌生号码，他正犹豫要不要接，打电话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自行挂断了。不多会儿，同一个号码又打过来，如此往复五次，到第六次打过来时，艾喆才放下擦湿发的毛巾接通了。
“看来还没睡啊。”
这声音不算熟，但他一下就认出来了。原本他以为是金枕打过来说服他出演电影的，毕竟他刚到纽约，称得上认识的新面孔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晾着不接是因为实在不知该对这位导演说什么，打个腹稿罢了。倘若中途他放弃了，艾喆也就懒得应承了。
“Hunter先生，你这种行为很扰民啊，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酒店没有挂钟，艾喆习惯性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其实不算晚，才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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